新笔趣阁>言情总裁>苍希>第84章

楔子

多年以后,当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这座养育我、敬畏我同时囚禁了我一生的城池,终于捂着眼,忍不住泪流满面。苍穹上有无数簌雪鸟一圈又一圈地盘旋,洁白细碎的毛羽扑簌飞扬,一如我初生之时。

我出生那日,原本晴空万里的古镜城刹那间大雪纷飞,第一朵六瓣雪花落地之时,人们纷纷以最敬畏最虔诚的姿态跪伏于地,无声落泪。

六瓣雪花,倾城如盖,意味着承难者的降临。

战争、疾病、饥饿,古镜城已面临了太多太多的苦难,而我的出生,对于这座在绝望中徘徊多年的古老城池来说,无异于恩赐。

因为承难者,是承受一切灾难之人,他们是最特殊的存在,是上天对古镜城子民另一种方式的怜悯及补偿。从此,绝望不再。

重渊阁是古镜城的最高权力集中之处,他们在第一时间彻查在那日出生的婴儿,然后找到了我。我那可怜的母亲,在拼命生下她的孩子不到半小时后,就不得不面对这个孩子从此不属于她的现实。

我被抱走后整日整夜地哭啼,偌大的宫殿回荡着我的哭声,簌雪鸟盘旋在宫殿上方,侍者惶恐地跪了一地。重渊阁一众长老经过商议,决定破例让我的父母入住溯悯殿照顾我。这本是不被允许的,但这座疲惫不堪的城池已经经受不起失去承难者的打击了。

据说我的母亲在拥我入怀时,眼里闪着的柔光能把整座古镜城的雪融化。这个画面对我来说是遥远的,连想象都着几分艰涩。

我的母亲叫做莲,那双湖绿色眼眸微微弯起时,有春回大地的温暖和柔意。但莲很少笑,应该说,很少对我笑,对于她的笑容我只在幼年时有很模糊的记忆。

那时我的妹妹清木还没有出世,古镜城子民们时常不远千里地赶至溯星殿朝拜,钟声起,破晓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们深深伏下的背脊上,金色光线里铺满了受庇荫者的虔诚。我拖着长长的衣摆,独自站在白玉阶梯上,茫然四顾。

凉风吹得血滴状的眉心坠晃荡不已,我伸手按住,然后看到了躲在廊柱阴影处的莲——她朝我缓慢地、微微地笑,晨光倾泻,视野里模糊出美好的轮廓。

那种破土而出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一发不可收拾。我避开侍女,仰起头看着莲,她回望我,眼神很奇怪,似是有某种东西在挣扎。

母亲。我试探地、期待地而又带着羞涩地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同于我的期待和渴望,莲几乎是立即倒退了一步,眼底风起云涌,挣扎的东西破出又被死死压住,最后归于一潭死寂。

不可以。

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您是不同的。

莲的脸色很苍白,回拒的声音很轻很坚定。年幼的我无法理解同样是母亲,为什么别人可以喊,我却不可以,而她也从不喊我的名字,只是一个尊敬而无情的“您”。所谓的不同,是指我住在高高在上的溯星殿吗,还是指我的名字是长老们祭天后郑重其事取得的,亦或指所有古镜城子民都需朝我跪拜?

可我就想这样喊。

我有点委屈,又有点愤怒,莲缓缓垂了眼。

后来想想,那时我的话对莲来说无异于一把锋利的匕首,不顾她痛苦地剥开鲜丽的外衣,露出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现实,这个孩子不属于她的现实,靠得再近,看得再清也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只有一种——我是承难者,而她是受庇荫者。

这一声母亲,终究呼而无应,也再没有了第二次。她是被剥夺了资格,我却是被认为不需要这个资格,日夜相对却不如陌人,我们是这世间最有缘无分的母女。

莲自此再没有笑过。

三岁时,我有了一个妹妹,她叫清木。

第一次看到清木是在她满月时,莲抱着小小的她蹲□,我探头看去,是个漂亮的孩子,笑起来有圆圆的酒窝,眼睛像极了莲。

我小心地屈手碰了碰她的脸,她瞪大眼睛盯着我,张嘴打了个呵欠。小小的嘴巴说不出的可爱,我惊奇地抬眼去看莲,莲微微低头看着清木,眼神是久违的柔软。

那一瞬间我满心的欢喜不再。我是整座古镜城的救赎,却唯独是莲的痛苦;而清木的出现,拯救了莲。这样的事实,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又何其不残忍?

我突然狠狠推了莲一把。

莲措不及防地摔倒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好地护住了怀里的孩子。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前来辞行的是我的父亲,都。

这个男子高大寡言,勤劳朴实,望着我的眼神只有熟悉的敬畏,一如所有的古镜城子民。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就在于此,他们对待既定事实时总能比女人更快更理智地接受。都自始至终只表现了一个古镜城子民对待承难者该有的态度,因此我对父亲这个概念的认知并不深。

然而在他开口说要离开时,我还是立即难过了起来,拉着都的衣摆,焦急地作着保证,我不会再推莲了,不要走好不好?

都轻轻退开一步,摇头,清木不能住在这里。

是了,莲和都能出现在溯星殿都已是极大的破例,哪里还容得了一个清木?而已失去一个孩子的莲,又怎么可能再舍弃她的第二个孩子?

这是一道不用思索的选择题。我想起春日侍女曾经带我去放过的纸鸢,裁纸为鸾,成而飞云,看似自在,实则被手中的线紧紧牵绊,如若松开,又成了无根无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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