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明未明。沈江蓠送走萧栖迟以后又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阖着眼。脑子在清醒与昏沉之间,骨头里酝酿的全是懒意。
就在睡与不睡挣扎之际,一阵细碎而略带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沈江蓠也没睁眼,只嘟囔了一句:“按着小皇子,让他再睡会。”
“娘娘。”听琴的声音却有些焦灼和不知所措:“府里老太太不好了。”
沈江蓠一双凤目立刻睁了开来。
萧栖迟散朝以后,听魏公公禀报说娘娘已经出宫去了沈府。他担心她走得匆忙,又交代到:“安排几个人去听候差遣。再则问娘娘一句,朕去拈香可合适。”
他知道沈江蓠不在凤藻宫,去了也没有东西吃。便叫人传膳至殿内。用膳毕,宫人鱼贯地进来,捧着漱口的茶、痰盂等。
直到喝的茶上来,萧栖迟猛然想起似乎好几日不见楚逸莲来奉茶。一边想着,一边就招手叫来了魏公公。皱着眉问了一句:“奉茶的宫女又换人了?”
魏公公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楚逸莲是个宝。不枉自己这些日子对她多加照顾。赶紧回到:“原先奉茶的宫女病了,奴婢准她歇两日。”
萧栖迟点点头,眉头却更皱得紧些。顿了顿,终是问到:“宫人病了,一般都如何料理?”
若是寻常宫女病成这样,那是要移出去的。彻底好了可能还得回来,不过就算回来差事指不定也要换。
但是魏公公有心在楚逸莲身上押宝,便特地僻了间屋子给她养病。
萧栖迟听完,未置可否,只说:“叫个太医来看一遭。”
魏公公更加确信这一步棋走得妙,果然是押对了。面上不由添了三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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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回到沈府时,整个府里都弥漫着抑郁之气。沈由仪守在老太太床前——药是早喝不下去的了。他听见沈江蓠到,也没出来相迎。
沈江蓠三步作两步抢进屋内,一见沈由仪跪在床前,不由便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也在沈由仪身侧跪下,唤了一声:“父亲……地下凉……”
沈由仪却恍若无闻,面上悲戚如乌云压顶。
泪眼朦胧中,沈江蓠只见老太太连耳朵都焦了——过去事情犹如排山倒海地灌来。现在想来,却无一点委屈怨怼,只觉血脉相连的不舍与哀痛。
她不禁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轻轻道:“孙女儿来看您了。”
老太太实已不知来的是谁,只模模糊糊看见床下跪了一地的人。她想起自己的儿子,担心他过分难过,竭力动着嘴唇,一张一翕地说:“我去的安心。这一世,都值了……”
沈由仪的伤心却似开了闸一般,一声不响,而泪流满面。
沈江蓠本就难过,一见父亲这个样子,更觉摧心一般,恸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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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裴琅赶了来,只见沈府已经全部换上白色灯笼。白色帐幔像招魂的眼。
他在小厮带领下急急忙忙往里走——灵堂已经架了起来。偏厅里请来的画师正执笔传影。一副半身的略见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不多时,沈由仪出来,见了他,未语先叹。
裴琅赶紧上前,携了沈由仪的手——他知这时问起身后之事反而更能转移注意力,便说:“棺木可都齐备了?做道场,还得请僧侣。世伯打算停灵多少时日?”
沈由仪是传统士大夫,办丧礼并不一味讲求豪奢:“棺木是早些年备下的。适才阴阳生说停三七。”
裴琅便也穿了孝服,相帮理事。
沈江蓠强自打点起全副精神,要送老太太风风光光走完这最后一程。后宅的整个主事权自发般交到了她手里。
沈由仪只带着沈江节还有沈江夔的两个儿子在前面办事,通知亲朋好友、采办丧葬用品等。沈江蓠则在后院带着家人裁孝布、安排人手。
好容易到夜里,她也没去睡,而是伴着沈由仪一道守灵。中间,跟沈由仪提起萧栖迟要来上香的话。沈由仪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裴琅是至亲,也没出去,在一旁一道守灵。
沈江蓠她堂叔家里的人也都全来了,披麻戴孝都先去灵前哭了一场。才说起族里还有远些的几房人家明日都陆陆续续过来。
到第二日,京里的亲朋好友都尽知了,来帮忙的,上香的,络绎不绝。也有本身情分深的,也有觑着皇后情面,想来趁机献好的。一场丧事真是轰动了整个京城。
萧栖迟是入夜时分微服来的。
就连沈府里知道的人亦不多。几个心腹家人带人守着院子,沈由仪带着沈江节、展落白、裴琅相迎。
萧栖迟也戴了孝,上了香,又安慰了沈由仪几句。看见裴琅和展落白,略微致了意。便说:“朕去看看皇后。”
沈江芷和沈江芫都是今日才回娘家,却发现裴琅竟然在沈府,皆是一惊。这会儿好不容得空喘口气,沈江芫便问:“琅表哥怎的这么快就赶来?”她还当裴琅是得了讯奔丧来的,却怎么也算不清楚他是几时动的身。
“他到京已经好几日了,昨日一得了信便来府里帮忙了。”沈江蓠解释到。
沈江芷一听,撇了嘴:“果然还是长姐知道得清白。琅表哥来了自然是先知会长姐的。只是长姐都做了皇后了,也劝表哥他收收心。耽误人家一辈子……”
沈江蔓赶紧去拉沈江芷的时候,萧栖迟走了进来。
沈江蓠心中一沉,也不知这话他听见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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