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个囫囵句子。
萧栖迟越发着急上火:“病就病,没病就没病。你这副样子是何意思?”
魏如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咬牙说道:“楚逸莲当值不力,奴婢已经撵她出宫了。”
怒火一瞬间冲上心头,萧栖迟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魏如培!欺君大罪你也敢犯!”
魏如培双膝一软,立刻跪倒,磕头不迭,骇得一张脸都变了形:“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没有撒谎,确实是因为当值不力,已经出宫了。”
自从魏如培跟了萧栖迟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法地讨好。识人眼色如腹中蛔虫。萧栖迟早已察觉魏如培对楚逸莲多加照顾,摆明了就是拐着弯地讨好自己。他怎么可能在这事上逆圣心?!
谁会容不下楚逸莲?
怎么可能?自己与楚逸莲不过多说几句话而已,就算动了两份心思,却从未落到实处。皇后不可能察觉才是。
念头转到沈江蓠身上时,萧栖迟心中骇异渐起。以沈江蓠的手段,只是赶出宫那么简单么?
他没心思再管魏如培,如一阵风般朝凤藻宫奔去。
沈江蓠第一次见萧栖迟这样气急败坏。暑热天气,却突然一阵心寒。
“你把她怎么了?她还活着么?”萧栖迟上前,看着沈江蓠的脸,连声发问。
沈江蓠心中更闷,怒气从小腹陡然窜至五脏,不禁一声冷笑,语气尖刻:“她是谁?谁是她?陛为了何人如此失仪?说话这般没头没脑!”
萧栖迟本就满腔担心,胸中怒火更被沈江蓠这态度点燃,横了眉,凶了语气:“你心知肚明!一个小小宫女能碍着你什么!你别推三阻四,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萧栖迟脸上明白无误的担心和对沈江蓠的怀疑像激射而出的毒针。
沈江蓠怒火更胜,口不择言:“怎么,你担心我杀了她?!”
萧栖迟直直望着沈江蓠,并未否认。
这态度让沈江蓠如坠冰窖。怎么,在你眼中,我便是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人?
萧栖迟缓缓开口:“我从未说过,但不表示不知道表哥一家命案着实蹊跷。”
沈江蓠如同软肋被人狠狠捏住,愤怒气焰再撑不住伤心失望的寒凉。人说关心则乱,此刻萧栖迟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在她眼前赤*裸裸地展开。关心到甚至以为自己会杀了她?!
冷得如同霜雪浸透,冷得骨头都在哆嗦打颤。
她昂起头,盯着萧栖迟的眼睛:“陛下是天下之君,若是怀疑我行为不轨,移送法办就是,用不着在这儿猜谜!我是这后宫之主,惩处一个宫女有何不妥?值得陛下如此大发雷霆,关心护卫?便是陛下有心过问,但这乃我后宫之事,无可奉告。有我掌后宫一日,任何人休想越雷池一步!若陛下不满,只管褫了封印,摘去凤冠便是!”
萧栖迟被沈江蓠这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本就担心害怕,现在又惹了一腔怒火。他冷笑连连,连手心都凉透了。转身拂袖而去。
而沈江蓠瘫坐在榻上,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太阳穴似被铁箍箍住,一阵一阵地发紧。还以为他不过是略动了心思,还以为他们真的不过是聊聊天而已。现在看来,她在他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随随便便,不是玩一玩而已。真真切切的,有地位,有分量。
季扬不告而别的那一幕在萧栖迟心里沉渣泛起。
那一段时间,他疯了一样地找季扬。甚至飞到伦敦去敲她家的门。又托朋友、同学传话。那时候,他甚至想,哪怕不结婚了,一辈子与季扬维持男女朋友的关系。
痛过,也怕过的。
那时候,心缩成小小的一团,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为什么这样的伤口会被重新撕开?让他看见,那一直隐藏的,难以愈合的疤。
他当然深爱着沈江蓠,亦记得二人之间患难与共,温存缱绻。可是季扬,那是曾经刻在心里的人。那是他无法抹杀的过往。明知不应该,明知愧于妻子,去仍忍不住在楚逸莲身上看一看回忆的影子。
他是错了。可沈江蓠为何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康明宫里亮起了灯。第一次,帝后分宫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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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之位仍旧空悬。陶谨的调查之事进行得有条不紊,证据越来越充分。萧栖迟的态度亦很明显,这一局胜了便是大功。丞相之位非陶谨莫属。
散朝后,用了早饭。百官各回衙门理事。陶谨如很多次一样,走进御书房陈事。
殿里的宫人像往常一样恭肃,只是,似乎这两次都未曾见过魏公公。龙脑香的味道从香炉里传出来,有一种奇异的镇静作用。这香,是异域进贡的至宝,唯皇宫独有。
陶谨陈上一摞卷宗,开口的时候却觉得嘴角干涩。他微微舔了一下嘴唇,说道:“棠州生铁查出大量亏空。实产四十万斤,却有二十万斤通过水路偷偷运进了京里。盐帐对不上,全国各州加起来,有数十万两的亏空。”
“都是沈江节去巡查时做的假账。”
陶谨的声音有一种极力克制后的平稳:“皇后虽与沈江节不常见面。但是在南苑处娘娘常召见沈江蔓,更有书信往来。朝中一些官员常在若水斋集会。集会的名单在此。”
呈上名单时,陶谨垂着头,也许是恭谨,也许是心虚。
萧栖迟想起从前一件小事。好多年前了,他第一次去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