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蓠抢先沈江芷一步——她是长姐,总得做个榜样,向老太太道:“太太身子不适,自然出不了门,不如我留下来侍奉汤药,以尽孝心。”
老太太满脸含笑:“难得你这样有心。”她心里对这个孙女儿真是越来越喜欢,许是丫头大了,行事越来越体贴。
沈江芷心中暗恨,又让她抢先卖了好,也只得与其他姐妹一同说道:“我们都愿意留下。”
老太太一笑:“你们都是懂事的,只是家里也缺丫头照料。大家清明都出去看看,你们太太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走了大半日,太阳都快西沉了,车马才到永安寺。早有丫鬟、仆妇打扫出一个小院给太太、小姐们住。沈江蓠便带着妹妹们与叔公家的姐姐妹妹们去了小院里。
沈江蓠知道,叔公家子嗣多,这回来的除了有叔公、婶婆,还有大堂叔、三堂叔一家。大堂叔是科举出身,官拜兵部郎中,底下有二子一女,这一个女儿与沈江蓠一般大。三堂叔是捐的官,底下有二子二女,两个女儿,大些的有十五了,小的那个十三——与沈江芷一般大。
起个女孩儿见了面,说说笑笑,竟比一台戏还热闹。
但是其实两家并不亲近,倒也不是有嫌隙,而是叔公那边本是庶支,再加上赵夫人当家以来,自然与自己娘家亲近的多,是以沈江芷等自小见姨妈、舅舅家的表姐妹更多些。
沈江蓠不是赵夫人生的,自然与赵家不亲近。前一世以她的冷淡性子,对沈家庶支这边的亲戚也没多亲热。
这次相见,她自是做好了熟络相处的准备。她这一辈的沈家人取名都是从草头,但是沈由仪喜欢“江”字,便加在了儿女名字的中间。堂叔那边的女孩儿们都只是单名,从草头而已。大堂叔家的叫沈芊,三堂叔家的分别叫沈芒、沈芝。
沈芊颇有些闺秀样子,讲话柔声细气。沈芒和沈芝的性子便跳脱许多。二人一见了沈江蓠,连连叹道:“蓠姐姐的衣裳真别致,是在哪家做的?”
她们衣服大惊小怪的模样让沈芊很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就不能斯文些,好好说话。”
沈江蓠呵呵一笑,一手挽着沈芊的胳膊,另一只手搭着沈芒的肩:“姐妹们,就要要这样才亲热。”又看着沈芝笑:“难得我这衣裳有人夸赞,实话说罢,这是我自己画了图案,叫裁缝比着做的。要是你们喜欢,我还有几幅图案,回去以后差人给你们送过去。”
沈芒、沈芝欢喜得睁大了眼睛:“那可说好了。”
沈芊也微微笑着,心里却有一点点疑惑。她年纪大些,父亲又与沈由仪走得近,自然去沈府比两个堂妹多,曾经与沈江蓠兄妹都打过交道,瞧沈江蓠从来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只当她瞧不起这些亲戚呢。如今看来,她倒是挺好说话。
再聊些,沈江蓠便觉得与沈芊颇能说道一处。两人年龄相仿,又都喜欢看话本,越说越投缘。
沈江蓠压低了声音,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不仅爱看话本,尤其爱看神怪故事。我知道,子不语外力乱神,我也不相信有狐妖鬼怪,但就是爱看这些故事,越离奇恐怖的越爱看。”
沈芊微微一笑:“真是难得,我也爱看。”
接着,两人就断头案与砍手案,哪一个更悬疑进行了深入而热烈的探讨。
从远处看去,凉风习习,碧树之下,端庄浅笑的大家小姐,莺声燕语,直如水墨画卷。
前来照料的仆妇很是经心,晚饭后,还煮了甜汤给众人送来。
沈江芷瞥眼一看,见是寻常银耳甜汤,便放在一旁,没有动手。沈江芫年纪小,向来爱吃甜食,见姐姐的没动,凑过来,问到:“三姐姐不爱喝么?”
沈江芷嘴角一撇:“谁喝这个?”
沈江芫却没那么多讲究,端过来:“那我帮你喝罢。”咕咚咕咚一鼓作气喝完以后,擦了擦嘴,还感叹了一句:“可惜太太没来,不然她也爱喝。”
“太太在家,什么好吃的没有,稀罕这个。”沈江芷说得小声,却不妨被沈江蓠听见了。
太太是外感风寒,正要节食忌口,即便在家,也是什么都吃不了,三妹妹这句话说的着实奇怪。
莫非太太是推病不来?
那是为何?
沈江蓠一连转了好几个念头。
沈芊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怎么入定了?”
她才一笑,接着前面的话题:“你说杜若蘅与你是邻居?”
沈芊点点头:“昨儿还刚见了一面。她佩戴了一块上好的红玉,就在腰间。我也不懂玉石,可是那块玉,实在是好,通透无暇,温润有光。”
沈江蓠猛然想起,宋辛夷也有一块上好的红玉。
前一世的记忆,恍若排山倒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