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衣裳,沈江蓠去给老太太请安,说太太身上不方便,自己身为长女,理当侍奉汤药,这几日要与妹妹们在太太那边招呼着。
出了老太太的院门,她就从沈江蔓起,一个个都约至太太处。
赵夫人本来盘算着装过两天病就说好了的,不想沈江蓠大张旗鼓将众人都领了来,看了药方,催着下人煎药,连饮食上都控制起来,说要清淡。
待众姐妹服侍太太喝了药,流夏刚好送萝卜糕来,赵夫人吃了一块便招呼众人:“都吃点,难为你们在这里忙来忙去。”
第二日一早,沈江蓠又带着妹妹们过来了,看丫鬟煎了药,亲手端到赵夫人跟前。沈江芷明知道赵夫人没病,可还是得扶起她,看着沈江蓠一勺一勺喂进去。
药苦就算了,赵夫人心里更苦。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个吃法,没病也要给吃出病了。
而且还不给一顿饱饭吃,每日就是稀粥、咸菜,配一道汤,喝得肚子里全是水,不停跑茅房。
中午的汤是猪血汤,晚饭的汤是鲫鱼汤。
就这汤还稍微有点味道,赵夫人喝了不少,将汤中的猪血、鲫鱼都吃得一干二净。
她想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打算装着说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叫她们明儿起不用再过来了。
刚刚靠着床坐起来,赵夫人却突然一阵头晕,额头上起了一层密汗,周身痛得瑟缩,胃里一阵寒凉,便吐了出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围上前,擦汗的擦汗,打扇的打扇,急得沈江芷眼泪都掉下来了,这可好,定是吃药吃坏了。
赵夫人自己也下了一跳,又怕,胃里又难受,哼哼唧唧,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床上。沈江芷吓得大哭,忙乱里直叫:“赶紧请大夫。”
沈江蓠便走到门口,嘱咐了颂秋两句。颂秋赶紧朝二门跑去,叫小厮去请大夫了。
老太太听说也赶过来瞧了,沈由仪是与大夫一同进的门。
见大夫来了,沈江蓠带着几个妹妹赶紧躲到屏风后面。
大夫把脉,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说:“夫人这是吃坏了东西了,不妨事,待学生写张方子,一日三剂药汤,管定就好。”
这几日的饮食、药饵都是沈江蓠几个姐妹照看,厨房里特地有人做了端来的,怎会吃坏肚子呢?全家人不都吃的一样的米和菜么?只是赵夫人的做成了粥而已。
沈江蓠在屏风后拉了一下沈江芫——她年纪小,与外男说话不妨事,便叫她问夫人的外感可怎么办?
沈江芷一听要穿帮,急着阻止沈江芫,却被沈江蓠拦住了,便听沈江芫奶声奶气问了那句话。
大夫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顺口说道:“夫人的脉相并无外感之迹,便是观气色、舌苔也能看出,谁还敢开药方哪?药岂是能随便喝的?”他进来时已经闻到一阵中药的味道,仔细嗅一嗅便闻出了是哪几味药——都是治外感风寒的。
沈由仪一听,联系前事都明白了,命人送走了大夫,又着人送小姐们回房。他自己则亲自送老太太回去。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以后,直接去了谢姨娘处,也没管正在病中的赵夫人。
倒是沈江芷在病床前守了大半夜。赵夫人醒来后又吐了几次,听说老爷不在,心里更是煎熬,又痛又愧,着实病了好一段日子。
现世报现在沈江蓠面前,她心中一阵痛快。还在背后跟老太太说了好一番心里话:“太太心细,周到细致,这是好处。可……论理这也轮不到我说,可是,老祖宗,我心里委屈。那是我亲娘,我当然盼着人人都尊敬她。况且按照理法,继室原该向原配行礼,世人都是这样做的,为何太太她不愿意呢?”说着,就扑在老太太怀里哭了起来。
老太太连声叹气,摸着沈江蓠的头,一阵安慰:“人心哪,最是不足。这是太太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娘,也对不起我们沈家,所以老天爷究竟没让她瞒天过海去。孩子,你别委屈,我、你父亲,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老太太扶起沈江蓠的身子,擦掉她面上的泪痕:“我还要跟你说,人这一生哪,难免有受委屈的时候,别人的算计,世道的不公,谁没有几件不顺心的事情?可是,有些委屈你就得受下。比如说这件事情,她是太太,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若是对她不敬,你报复了她,可也毁了你自己。这种鱼死网破的事情不能做。往后你还得对她客气。可是我、你父亲心里都明白,我们才有资格罚她,你知不知道?”
“你的委屈你自己不一定讨得回来,可是旁人,甚至是毫不相关的人会帮你讨回来。这才是善恶终有报。”
沈江蓠乖巧地点点头:“老太太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跟太太生分的,至少明面上不会。”
老太太将手上一只玉镯摘下来,套上沈江蓠的手腕:“你是个聪明的。”
可是沈江蓠已经不再相信老天,不再相信报应,哪怕就是老太太将赵夫人逐出家门,哪及自己亲手施予惩罚来得痛快?
她一早看过赵夫人的药方,里面有地黄、甘草。
萝卜与地黄相忌。猪血与地黄相忌。鲫鱼与甘草相忌。
这还是为了减肥时她在古方里看到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食物中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