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蔓就不一样了,虽说是庶女,到底有一半血脉相同,都是小姐,值得她一个手串。况且日后她还要从沈江蔓嘴里听到杜若蘅的消息呐。
当沈江蓠那些话出口的时候,张姨娘不能说心里没有气。可是又见她送沈江蔓东西,一思索,便明白了,臭丫头,倒是比她那个公主娘活得明白许多。
她捏紧了女儿的手:“你以后要多去你长姐那里。”
沈江蔓只顾着在太阳底下照自己的手腕,含含糊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张姨娘完全不气,她到底是彻彻底底被沈江蓠给轻视了。哼,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个姨娘,在他们眼里,永远只是奴才,可是自己有女儿,关键的是有儿子,一定后福绵长。
赵夫人当然比张姨娘要忙上很多。家里成千上百的人,大事小事,都打从她手心里过,哪有空闲时间?
可是,最近她还是频繁去给老太太请安。
望着歪在榻上,吃吃东西,聊聊天,还有人在一旁捶背的老太太,赵夫人不是没有两分羡慕的。自己几时才有这闲工夫,才能这般自在?上不用讨公婆欢心,下不用约束众人,关键是还没了丈夫,不用曲意逢迎,每天需要讨好的只有自己。
她亲自捧了茶递给老太太:“小心烫。”
“我说了,不用立规矩,你事情多,还每天来我这里请安。”
赵夫人眉眼俱笑:“伺候老太太是媳妇的本分,再则来了这儿,管事的也不好打扰,媳妇倒落得清净。”
闻言,老太太在榻上也笑了:“合着是来我这里偷懒了。”
赵夫人脸上笑意更盛,她本就漂亮,笑起来更是人比花娇:“媳妇虽当了这么些年家,但是到底不如老太太,多来与您说说话,媳妇也多学点东西。”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太太更加高兴,问到:“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夫人放慢了声音,缓缓说道:“江蓠也大了,知道漂亮了。”说道“漂亮”时故意加重了语气,瞧着老太太的神色:“她瘦了这许多,以前的衣服自然不能穿了,我正打发人给她做新衣裳。可是姑娘到底有自己的想法,好些都不满意,拿了去改。”
老太太的笑容收了两分。
“这倒没什么。我见姑娘对首饰也越发喜欢,虽然她没说,表情总是真的。寻常东西也配不上她,于是我想着公主留下许多首饰,不如让江蓠拣几套,先用。反正将来也是要给她的,现在给,倒也成全了姑娘的爱美之心。但是这事情我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讨老太太的主意。”
老太太半晌没说话,只是笑容全都没了。
赵夫人见效果已达到,便不再开口。
晚饭时,沈江蓠暗暗想,今儿好齐全的人。六个兄弟姐妹都到了,连赵夫人也在。
一一请安问好,她便凑到老太太身旁:“老太太,今儿有什么好吃的给孙子孙女儿哪?”
老太太突然有一点晃神,眼前这个沈江蓠真的大不一样了。端正的瓜子脸,挺秀的鼻子,细细描过的眉毛,眼睛像极了自己儿子,可面目活脱脱就是一个娇媚少女。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再看她的衣裳,嫩黄上襦,葱绿长裙,娇艳又灵动。头上插着珠饰,红碧玺雕的攒心梅花。她认得的,因为这是当年沈由仪送给开阳的。足够华贵,与开阳正相配。
可是,沈江蓠才十六,就戴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这日饭桌上的赵夫人格外照顾沈江蓠,夹菜就不说了,还一个劲儿夸奖:“改日叫长姐帮你们收拾收拾,看看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不像大丫头,鲜亮得让人一见就欢喜。”
老太太细细看去,沈江蓠面上两分羞涩,还有两分得意。
老太太脸圆,常常被人夸有福气。她确实有福气,尽管她从来没美过。她是《列女传》下严格熏陶出来的大家小姐,生平最恨就是狐媚那一套。所以她从来不喜欢赵夫人,嫌她轻浮,不够稳重。
她也从来不喜欢花红柳绿的装扮。在她看来,女孩子就是应该端庄、朴实。那些个费尽心思装扮自己的,不就是一门心思想哄男人么?
她以为她只是憎厌,也许还有两分嫉妒。因为她从来不是个美人,尽管年轻时,尽管那时她有一副好身段,可从未有人夸赞过她的容貌,她也从未享受过容貌带来的特权。
她知道,美人,必定都是不安分的。
而一门心思想变美的,更不可能安分守己。
“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谁都变不过我们大丫头去。”赵夫人帮沈江蓠夹了菜:“丫头是真好看。”
沈江蓠不禁大为诧异。自从她瘦下来以来,赵夫人对她的外貌一向讳莫如深,从未这样大张旗鼓地夸赞。
“我瞧着,三丫头也好。”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就是单弱些,可怜见的。”她转头冲赵夫人说:“回头你来我这里拿些燕窝给她补补。”
头一回,老太太当众表达对沈江芷的怜爱。
所有人的目光从沈江蓠身上刷地转向沈江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