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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灯亮了一夜。陶谨还有几个人都在这里与萧栖迟一道,通宵达旦地翻看从前账本、记录。
萧栖迟知道,今日殷夫人已经进宫。这是他同意后,沈江蓠才请的。
那晚,他同沈江蓠说过孙太傅的事情后。
她便说道:“孙大人请辞,必是对陛下的调查之事有所察觉。宁愿官儿都不要了,想全身而退的意思。此刻,他必然已经在府中收拾东西,那些贵重之物多半要提前运出京师。”
萧栖迟点点头,他也是虑到这点:“朕已派人去他府外监视。”
沈江蓠狡黠一笑,点着萧栖迟的额头说道:“偏生我从前听闻过一件关于他府里的事。你可知,孙府里所有钱财都掌握在他夫人手上。据说殷夫人有好大一串钥匙,钱财、宝贝,全被她锁着。若是我把她宣进宫里,留在宫中几日。纵使孙大人想运东西出城,也无从运起。”
萧栖迟喜得连连笑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过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拖不了几日。你赶紧定他的罪名才是正经。”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沈江蓠自己没过来,却已经遣人送了两遭吃的了。不仅陶谨,萧栖迟自己脸上也出现了疲倦之色。此刻,真的很需要一杯咖啡。
除了桌案上,连地上都摆满了卷宗。
要办孙太傅,萧栖迟心中还是有颇多顾忌。若以贪污之名办他,倒是证据确凿。然而牵涉之众过广,可能导致朝堂震动。不日祁年将率军远征。外有战火,若内部再动荡,岂不江山难稳?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远征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端掉孙太傅,也可以放过贪污舞弊的百官。
若用其他名目来定孙太傅之罪。需要一个和经济银钱相关的,不然如何抄他的家?要他吐出一生积蓄来赔补?这个罪名若不够有力,莫说难以对满朝文武交代,就是宰相那里,也得驳回。
当了皇帝,却远非他从前想象得那般随心所欲。前朝时,刑不上大夫的观念深入人心。惩办文人官员本就不易。抄家更是了不得的大罪。终前朝一朝,被抄家的官员不过三五人而已。
鸡唱三声天欲明,萧栖迟看着昏昏欲睡却毫无进展的众人,无奈地挥挥手:“都去休息一会儿罢。待散朝了再过来。”
这些人中,需要上朝的只有陶谨一人。其他人去早先预备好的屋子里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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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的管家娘子一早又来宫门处听候吩咐。等到中午,才有这两日管待她们的太监出来说宫里娘娘与夫人都用过饭了,知道你们这两日辛苦,特赐肴馔一桌。
管家娘子跪下朝凤藻宫的方向谢了恩。却没有赶紧去吃饭,而是将那太监拉到一边,掏出一个荷包:“公公请收下。我们府里老爷有句要紧的话要传给夫人,烦劳公公带进去给夫人瞧瞧。”荷包底下是个信封。
“举手之劳而已。”公公接过信,却将荷包推了回来。
“公公千万别客气,也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为着我们这几日在这里,累公公走来走去辛苦了。”
这太监听她会说话,便不再推辞,收了荷包。
而信自然落到了沈江蓠手里。
从太阳落山起,孙太傅就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望眼欲穿似的。
紫棠色面皮,矮矮胖胖的管家娘子走进来时,他比在红烛下看见身着薄纱,体态婀娜的周姨娘更兴奋。
不料,却是兜头一盆冷水。
“夫人说了,她后日便回府。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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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果然将京城内的命妇都请到了宫里来,说是为殷夫人饯行。
皇后亲自大摆筵席,何等脸面!饮宴之时,除了沈江蓠之外,殷夫人就是第二个焦点所在。命妇们第一杯酒敬了沈江蓠之后,第二杯都敬到了殷夫人跟前。
不多时,殷夫人就喝得面色飞红,讲话都不利索了。可那酒还是一杯接一杯地来。
“怎么,喝了王夫人的,我的就喝不下了?既这样,我就走。往常大家还说亲如姊妹,到了这儿可就见出厚此薄彼的了。”中书舍人夫人年纪虽然比殷夫人小一轮,但是因为丈夫位高权重,她自然也是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
殷夫人一听这话,赶忙接过酒来:“我的好夫人,我喝还不成吗?”
虽是女眷聚会,这酒喝得也不少。
除了殷夫人外,当晚还有几位醉得厉害的夫人都宿在了宫中。
孙太傅又空等了一夜。
那边厢,陶谨看着一卷外国进贡的册子,算了半天也不对劲。
他突然一笑,三两步走到萧栖迟近旁,激动得差点直接去拉陛下的衣襟。
他的手指点在册子上,由于过分克制内心喜悦,声音直接劈叉了:“陛……陛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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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傅终于等到了殷夫人回来。第一回,见着自己夫人,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忙不迭地说:“我的夫人哪,赶紧收拾罢,连夜就派人送出去。你一日没回来,为夫这心就一日没放下过。”
“你是着急我,还是着急这钥匙?”殷夫人拿出钥匙串,瞥了他一眼。
“夫人也是,这么多年还是信不过为夫。你为何不先把钥匙送出宫来?要是送出来,这会儿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