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来了些日子了？”苏瑾系上围裙,递给簟秋一个，俩人你一把我一把的摘着菜“这次来,能住上一个月么？”
簟秋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说：“她在内蒙的寺庙被当地的生产队和四清工作队砸了,要不是信徒连夜跑来通知她,估计她就跑不出来了。她说——不回去了,在这儿跟郉空和咱们也有个依靠。”
“哦？”苏瑾点点头“军队里现在也在搞什么‘五反，倒是跟我和郉空没什么关系。尊重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是写在宪法里的,多吉跟我们有什么阶级矛盾呀？他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连活佛的庙都砸了，是犯错误甚至是犯法的。”
“她还俗也嚷嚷了十来年了，这样一闹，更是铁了心了。”簟秋皱着眉说着“她的活佛师兄弟们写了信喊她回西藏,说将来真要闹起来，就一起去尼泊尔。”
“她倒是什么都对你说哦，你们也经常通信，这我知道。”苏瑾笑着瞧着簟秋“簟秋，人有了念想，有了牵挂，不管什么世道，无论在哪，都能活下去。可真天各一方的就这么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看着簟秋沉默不语，苏瑾把摘好的菜放到盆里用清水洗着“刚才她哭时，我就后悔了，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在意传统的那些东西，能早些跟她一起，她今天，也不会这么难过。”
簟秋依旧不说话，苏瑾盈盈一笑“但凡未得到的，但凡是过去的，总觉得是最好的么？”将菜放到案板上，淡淡的吐了句“怜惜眼前人。”
“看你这脸色儿不好啊。”郉空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凑到多吉面前细看了看“我还是觉得吧，你们那吃素，不科学。整的人脸都没点血色儿。”
“郉空，找件你的衣服给我换上吧。”多吉搓了搓自己略显疲惫的脸。“行啊，走吧。”郉空起身，拉她上了楼，边上楼梯边问“这回，我这可大了。咋样，比起你内蒙的行宫。”
“身外之物，从不介怀，来去皆不挂心。”多吉摆摆手，并不在意的样子。
“从凡人到神仙，难！从神仙到凡人啊，更难。”郉空推开卧室的门，请多吉进来，在立柜里翻着衣服，一件件放到床上“凡人，就得为这些房子啊，孩子啊，柴米油盐酱醋茶所累。”说着出了卧室，带上门“换好喊我。”
不久，推开门，请郉空进去，两人身量差不多高，但多吉骨架要比郉空大，却因自幼吃素十分清瘦。郉空的衣服，她穿着很合适。白衬衣，绿军裤，干干净净，风度翩翩。
郉空又拿了自己将校呢的外套，扯了领章，披在多吉身上，上下的看着，朗然一笑“修行过的人就是不一样，穿我们凡人的衣服，也带着仙气儿。”
多吉是藏族人，五官长的很开阔，棱角分明，尤其那双深邃的眼睛，那种灵动与清明的眼神是与她同龄的人都没有的。连郉空都不禁连连点头，心里赞叹她的相貌和器宇。
多吉叠着换下来的衣服“这身衣服，不会再穿了。”说着连同手上的那串佛珠也取了下来，一并裹到衣服里，恳切的望上郉空“郉空，给我根烟吧。”
郉空意外的瞪了瞪眼，她戒烟很多年了，但家里来个客人应酬什么的，还是有烟。在抽屉里拿出盒烟，两人一人一支的点燃后，并排站在窗前。
多吉品味着口腔内的烟雾缭绕和弥散开来的辛辣和苦涩，看着远方“我还俗了。”
“咳咳——。”她突然的这一句话，倒是害的郉空被一口烟呛的咳嗽了起来“不是吧你！咳咳——。”看着多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淡定，郉空觉得苏瑾平时就够淡了，她比自己老婆还淡。
“不是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时候了。我现在是宣扬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多吉笑笑，转过身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徐徐的青烟说：“郉空，你要帮我。这么多年，我在世俗中，没什么朋友。”
郉空琢磨不透的看着她，多吉对自己的信仰还是很坚定的这她知道，不然也不可能念叨了十几年，到今天才动真格的。
“我跟她，不光是女人的身份，还有活佛的身份。有人要帮我从西藏转道过尼泊尔。可，我不想走了，我想留下。跟她，跟你们在一起，过俗世生活。”
“好好。”郉空捏了捏她的肩头，让她放心，保证的说：“我帮你。”多吉救过她的命，俩人是多年挚交，她需要帮忙，无需多言“但你要想好了，男人或者女人——。”
“男人。”多吉肯定的说：“我的俗名是楚臣嘉措。如果，我不迈出这一步，即便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之间怕是终将蹉跎。”
“好，我去想办法，我给你落户口。”郉空揽着多吉的背下楼“放心放心。这是好事儿，我们喝一杯，为你的新生。”说着在酒柜里翻腾着好酒。
对于多吉的决定，她不知道是福是祸，但她为为她高兴，多吉既然决定了，就会做到底，这点俩人很像。
“苏瑾，别做了，带着多吉簟秋，咱们去小食堂吃点，就咱们四个。”郉空一手拽着多吉，一手拎着酒瓶子。等苏瑾和簟秋从厨房出来时，那俩人已经出了院子了。
“你们讲那个轮回转世。我这一世拖累了簟秋，我来世再还！”天还滴淋着濛濛的小雨，郉空凑到多吉近前，她有些激动“这一世，她是我妹妹，我把她交给你。你要追求她，心疼她，对她好！好不好？”
多吉重重的点点头“谢谢你！”“不用说这个。”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