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眸子盯着他好一阵,忽然叹了声,道:“大人可读过郁离子的故事?”
李善长微微一呆,他喜爱读书不假,可偏爱的是法家典籍,对于江南士子所写的文章并不多看,闻言楞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曾读过?”
刘伯温道:“相传,有个叫郁离子的人,居住在山上,夜间有只野狸子偷他家的鸡,起来追赶,但没追上。
第二天,仆人在它钻进来的地方安置了捕捉工具,并用鸡作诱饵。就在当天晚上捉住了那只野狸子。
(野猫)的身子虽然被缚住了,但嘴和爪子仍然紧紧的抓住鸡。仆人一边打一边夺,(野狸子)到死也不肯把鸡放下。郁离子叹了一口气说:“为钱财利禄而死的人们大概也像这只野猫吧!”
李善长一愣,他并不蠢,自然明白刘伯温这故事中的话含义,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忽然抬起头望着远方,一张脸阴晴不定,两道剑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似乎心中在做某种挣扎一般,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扭过头对着刘伯温淡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人要知足啊,我如今是进封韩国公,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参军国事,岁禄四千石,子孙世世勿绝,赐铁券,儿子被选为当朝驸马,旁人难以项背,若再贪恋权势,只怕到头来郁离子看到那可怜的野猫了!“
刘伯温点了点头,道:“难得大人看得开,大人已经是当朝一品公爵,岁禄四千石 、子孙满堂, 何必为了贪恋那些过眼浮云的东西,好好颐养天年吧”。
李善长用力的点了点头,道:“该当如此!”
日头正浓,长亭外,萧云、宋濂、李善长对着刘伯温抱拳道:“一路保重!”
刘伯温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拱手道:“诸位也保重了!伯温这就走了!”
“嗯!“萧云呜咽了声,心中却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这不是衣锦还乡么,应该高兴的呀,不能哭!“
“咦,你哭什么?没出息!“萧云在心里狠狠把自己鄙视了一番,饶是如此,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大哥又不是去送死——?“刘伯温也双眼通红,用力拍了拍萧云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发丝,笑着道。
一旁的宋濂、李善长也被气氛所感染,双眼红了红,宋濂最终没能忍住,热泪满面。
“臭小子,都是给你害的?“宋濂对着萧云骂了声,老泪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的流了下来,拉着刘伯温的手腕,呜咽道:”一路保重了!“
“保重了!“刘伯温咬了咬牙,猛松开了萧云、宋濂的手臂,转身走向了渡口。
“刘大哥,一路保重了!“萧云泪流满面的喊道。
“保重了!“
刘伯温含着泪水与喊了声,上了渡船,走了进去。虽是早有准备,但陡然离开,饶是阔达如刘伯温也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远处,远处的金陵城若隐若现,慢慢的消失在烟雾之中,渐行渐远。
站在船上,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看着来往匆匆的船只,刘伯温忍不住长叹了声,仰着头,望着渺渺的京杭大运河低声吟道:“胡笳拍断玄冰结,湘灵曲终斑竹裂。为君更奏蜀国弦,一弹一声飞上天。蜀国周道五千里,蛾眉岧岧连玉垒。岷嶓出水作大江,地砉天浮戒南纪。舒为五色朝霞晖,惨为虎豹嘷阴霏。翕为千障云雨入,嘘为百里雷霆飞。白盐雪消春水满,谷鸟相呼锦城暖。巴姬倚歌汉女和,杨柳压桥花纂纂。铜梁翠气通青蛉,碧鸡啼落天上星。山都号风寡鹄泣,杜鹃呜咽愁幽冥。商悲羽怒呀未了,穷猿三声巫峡晓。瞿塘喷浪翻九渊,倒泻流泉喧木抄。楼头仲宣羁旅客,故乡渺渺皆尘隔。含凄更听蜀国弦,不待天明头尽白。“
想起昔年四人一路同来,如今唯独他一人返回,重重的叹了口气,低低道:“诸位兄弟,保重了!“
“我见史传所书,汉、唐末世,皆因宦官之祸而灭亡,实在惋惜。宦官在君主左右,日见亲信。小心勤劳如吕强、张承业之徒,是不可缺少。但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圣人深戒。宦官之流处在宫禁,只可使其供洒扫,给使令、传命令而已,绝不能令其预政典兵。汉、唐之祸,虽说是宦官之罪,但实在是君主宠信的结果。若使宦官不得预政、典兵,他们想为祸乱,也无隙可乘,所以朕绝不容许官宦干政!“
华盖殿,朱元璋正与太子朱标坐在茶几旁说着话儿,朱元璋说着历朝历代宦官干政的得失,一旁的朱标用力的点了点头,对于宦官,他也没多少好感,父王这番说辞,他从心里认同,不能干政,不识字,纵然有心,也无隙可乘!父王心思果然不一般啊!
两人说着话儿,朱元璋看完了奏折,走下了宝座,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韩非子》,翻了两页,在一处湘妃椅上躺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朱标毕恭毕敬的在一旁的坐了下来,不时的抬手给朱元璋捏了捏酸麻的臂膀,惹得朱元璋一阵开怀大笑。
“国事繁重,父王要好好爱惜龙体,一些不慎重要的琐事,可以放手让大臣么去做了?父王也好好歇歇?”朱标轻轻的捏着朱元璋的肩膀,关切的问,语气真诚。
朱元璋呵呵一笑,道:“父王身子还好,还能做些事情,这么多的奏折要父王批阅累是累了点,可通过批阅奏折,父王知道朕的江山是个什么样子,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