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温柔也最丰富的目光一遍遍的抚摸,心里轻轻对那尚不为人所知的孩子细语:你不幸投身我腹中,尚未见得人世天高水长便要与我同赴黄泉,是我负你。下一世记得找个好人家,好……父母。
下一世,选父母时定要记得:母亲,不必生于豪门勋贵,也不必温柔贤惠,但一定要一生顺遂,庇你一生;父亲,不必功勋显赫,更不必绝代风华,但一定要爱你母亲,一定要能护你一世……
她仰起头,雪后的天,格外的蓝,格外的净,也格外的空,一如她的心。空旷的天能容芸芸众生天地万物,而她的心,除了满腔的愤懑,再也容不下其他。
“玉儿,你若要怨,便只管怨我,切不可记恨小瑶,她也是为了我……”
宋玉低头,冷冷望着身前絮絮叨叨的男人。许是愤怒都积在心底,面上倒分外冷静。她就那么冷冷望着,连嘲讽都懒得做,无聊得紧!
说那么干什么呢?这种时候了。要提醒我方瑶也有份吗?谢谢哈,都记着呢,都有份呢。若不是你俩,在这年关当头的祥瑞时候,怎么会急吼吼的火刑?还在上京城!
许是宋玉冷静漠然得不可思议,余弘毅顿了顿,微微垂了垂眼睑,又道:“其实,我心里是有你的,只是……”
宋玉别过脸懒得看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想听听临死感言?抱歉,拜你所赐,本小姐嗓子已经坏了。
余弘毅抿了抿嘴,终于不再说什么。接过已经点燃的火折子,退后两步,随意扔在浇了火油的柴堆中。
闭上眼,耳边是无知百姓的欢呼叫嚣声,是大火燃烧中火油滋滋声,柴木哔剥声,是衣料焦卷声,是火灼皮肤的声音……
十六……多短暂的一生啊!宋玉想,可惜,被恶心男女糟蹋了,真是可惜!也不能全归罪于人,真要怨,也只能怨自己识人不明,误信中山狼,空将韶华误性命付。
透过火光,宋玉看见方瑶对余弘毅甜甜的笑,似是感受到自己的注视,她转过头来,仍旧笑着,可那笑里多了几分张狂,几分得意,几分狰狞。
一个胜利者的笑。
可是,你能笑多久呢?余弘毅真的是值得依靠的良家子?你我都不过他往上爬的梯子而已!
宋玉看着她,也在笑,笑得冷而虚幻,同情又冷酷。
“娘、娘,好可怕好可怕……”熊熊烈火中临死的笑,再美的人,再和煦的笑,也不可能让人如沐春风。
“妞儿乖,不怕不怕……”旁边的妇人连忙抱了孩子往后挤。她怕惊着孩子,本来只想远远看个热闹,谁知竟被人潮带到近前,真是晦气!
“娘,她为什么不哭?”三岁的孩童天真的问着自己的母亲。
“她是妖女,不怕疼,所以不哭。妞儿不看,看了妖女会抓了你的魂……”妇人逆着人潮抱着yòu_nǚ往外挤,“让让,让让……”
她转身,露出身后的佝偻的癸芩,她脸色铁青,怔怔看着火中隐约的人影,嘴唇颤抖,许久才呼唤出声:“玉儿……”
达达马蹄声由远而近,在喧嚣的闹市也听得真切,连火刑架上将死的宋玉都忍不住侧目。
马是上等的好马,多的不说,单看那气度便知千金难买。而马上人也器宇不凡丰神俊朗,尤其白衣如雪衣袂生风,谪仙一般。
这人宋玉认得。今上第三子云琦,封地岐山,号西岐王,皇家子嗣中最受宠的皇子。因得帝后非凡宠爱,人也养歪了。章台走马吃喝玩乐,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初时人称京都小霸王,往后这霸字也无法穷形尽相,干脆更名为混世魔王。
这云琦,宋玉先前是没有好感的。但不久前,宁成公主谋逆,皇帝下令屠府时,百官默然,只有他出言相救。禁卫军抄公主府时,是他闯进公主府救出宁成公主。虽说最终宁成公主也没能逃过一死,但却让宋玉觉得,这个人在玩世不恭的背后是有真情的。这种真情,在经历余弘毅的背叛和陷害之后,让她尤其动容。
不过,他不是被禁足了么?
苦笑一声,宋玉收回目光,现在什么时候,怎么还有心思操心人家?目光一扫,最后望一眼这薄凉的人世,只一抬眼,便看见人群中拼命往前挤的癸芩。
宋玉霍地睁大眼眶,瞳孔却急剧收缩。
师父!
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一气之下回诡谷扬言一辈子都不出谷吗?
那皱纹是怎么回事?那白发又是怎么回事?那伤怎么回事?她怎么成那个样子?!
该死的战南破干什么去了?!豪言壮语都被狗吞了?!
不!不要过来!走!快走!
宋玉嘶吼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挣扎着,特制的绳索却没有半分松动。
不!被爱人背叛、陷害、最终推上火刑架都能面不改色的宋玉,此时却彻底失了方寸,她剧烈的挣扎着,熊熊烈焰随着她的扭动而有些微的扭曲。
极其微弱的变化,哪怕一直盯着火焰的人都发现不了的细小变化,却逃不过余弘毅这种尸山血海闯过来的人,他很快发现了端倪。
火刑架上虽痛苦却未死的宋玉,羸弱佝偻衣衫褴褛的癸芩,鲜衣怒马疾驰而来的西岐王,余弘毅眯了眯眼,随即他捏碎桌案上的木牒,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