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随李明赶到派出所时,天已经打起了黑影。所里的民警和联防队员差不多都出去了,只有指导员周兰仍留在办公室里处理内务。往日灯火辉煌的长仁湖派出所虽然依旧灯火辉煌,但却明显的显得沉寂。李明和马天成在主持派出所工作方面,差别是极大的。马天成喜欢张扬,动兀警报声拉得震天响,不论大案要案还是芝麻儿小的小案,只要出警,警车的警灯就会不停地闪烁;警车的警报器就会呜啦呜啦的叫个不停,他是生怕老百姓不知道派出所在处置警务。而李明则十分的内敛,不是万不得已,他是绝不允许警车开启警灯和警报器的,他时常告诫民警们的是:“咱们警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要处处显摆,给老百姓一个安静的生活环境和安全的生存空间,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他的观点放在徐大虎做局长的年头,肯定是要受到大会小会的批判的,但到了韩跃进当局长的年头就侥幸的得到了默许。倒不是韩跃进赞成他的观点,而是政委罗中华赞成他的观点。到了韩跃进时代,局长不再是县委常委,也不再是政法委书记,因此,局长和政委的权力不再那么泾渭分明。权大一级压死人,权力相当,你压不死我,我也压不死你,加之韩跃进低调入官,习惯了凡事不轻易表态,所以,政委不反对,他也就不明确表示反对了……
李明和陈涛径直到周兰的办公室,周兰对他俩说:“刚才局里又来了电话,说捉住一个了,是在一户村民的茅厕里捉住的……”
“是陈小松吗?”李明急迫地问。
周兰摇头。
“让陈小松漏网了,祸害无穷呀!”李明说着,拉过一把椅子让陈涛坐下,“老所长,你认为陈小松会去哪儿呢?”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陈涛。
陈涛接过茶杯:“漏网只是暂时的,只要他本性不改,终究一天要被捉住。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人认为在法制不健全的时代不过是一句冠冕堂皇的托辞,其实,这句话真还有它深刻的内涵。仔细想一想吧,古往今来,到底有多少作恶多端的不法分子是逃过了法律的最后审判的呢?即便是逃脱了法律的最后审判,难道他们又能最终逃脱道德和良心的审判吗?他们活着的每一天,不但要人不人鬼不鬼的躲藏,而且还要遭受良心永无尽头的谴责,你说他们过的日子能是个啥模样?依我看,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的痛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既然他逃脱了,就让他逃脱吧,气数未尽,不能勉强……”
“老所长,这不是你的风格吧?”李明不解地望着陈涛。
“我的风格是啥?”
李明摇头,微笑着:“老所长,你的执著,你的真诚,你的坦荡和你对人对己认真负责的态度,无不是我学习的榜样,可是,恕我直言,你刚才讲出来的那番话,我不赞同。不让歹徒逍遥法外是警察的天职,哪怕赴汤蹈火,也必定要誓死如归!”
“呵呵,才做了几天所长就口无遮拦地讲起大话来了?李所长呀李所长,匡扶正义是警察的天职我不否认,但是,社会是由无以数计和千差万别的人组成的,警察在这个群体中占了多大的比例呢?社会是一个大世界,警察在里面扮演的只是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角色。你不要以为警察真的凭着自己满腔的热血就能改变社会和现实……我们能改变什么呀,我们连改变自己都不可能。明白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活在社会群体中,同样是身不由己的。假如人的命运真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话,那么你和我所处的社会也必定要是一个法制、文明、健康、和谐的社会,我们所处的社会不具备这些良好的品质,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们凭什么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去寻求我们并不能达到的目标?比如陈小松,他脱逃了,捉住他虽然是我们的职责,但是,如果不能捉住,为什么我们要强求?”
李明注视着陈涛,晃然间,他似乎看见了压在陈涛心中的痛苦。陈涛不应该有这样的思想,陈涛是他的老领导,是他作为一名完美警察而崇拜的偶像,眨眼之间,陈涛变了,变得让他不可思议。他知道这不是陈涛的错,是命运无情地把一个充满理想和信念的知识分子折腾来折腾去的结果。因此,他想了想,转换了话题,他说:“你的书快写完了吧?脱稿后让我先睹为快如何?”
陈涛起身,搓一搓双手:“早着呢,才写了10多个章节……提到写书,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何时我请几天假,去妹妹的学校看望妹妹和杨教授。我去向杨教授请教几个问题,也好当面致谢。能够获释出狱,并静下心来写文章,多亏了杨教授的相助,没有他,闹不准我还呆在牢里等待着死刑的复核呢!”
“过段时间吧,局里刚发生了死刑犯越狱的事,恐怕不会随便同意民警请假的。你在所里没给你安排具体工作,是局领导的意思,但你毕竟是在职民警,给你准假和让你写作,是两码子事情……过些天,局里通知撤卡了,你就去,顺便也带我向小妹问声好!”李明转身对周兰,“指导员,老所长想请假,我看就网开一面吧,让老所长出门去散散心,老所长写出书来,也是对我们公安工作的一大贡献啦!”
周兰在整理案卷,她抬头,笑道:“你的吩咐就是指示,干嘛要问我呀!忘了告诉你,小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