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新来的不认识?”穿回女装,她的脾气也不似男装时的柔和,那个张狂不羁的她正慢慢回归。
听出了清月的不耐烦,算账的二掌柜凑过来一瞧,赶紧跟掌柜的打眼色,拿了牌子跑上前来急道:“这位是少东家?”
清月扶着雪鸢点点头。
二掌柜听了作势就要下跪,掌柜的跟在后头,见二掌柜确定了她的身份也跟着一起跪,她连忙飞出铜钱打上他们的腿,“现在不方便,一切从简。”
她们赶忙改跪变拜,二掌柜的拜完紧张道:“少东家……这店从一年半前就、就被现在的东家收、收购了,所、所以……”
清月楞了楞,知道自己离京肯定会让王府处处受制于人,却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客栈都被人抢了去,那她早先开的那些胭脂铺,是不是早就变卖殆尽了?还有王府的开支,是否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在掌柜的诚惶诚恐中付了钱,一直到与雪鸢坐在房中了都觉得有种飘忽感。
她抓着雪鸢的手,问出一直不敢问的话:“王府……还好么?”
清月一直不敢去问离开王府,弃之不顾的这三年,王府里的人都过的什么样的生活,雪鸢现在在她面前好好的,那,他呢?他在王府为她撑着一切,他还好吗?
雪鸢微微抬起头,白绸下薄唇轻启。
晚上抱着雪鸢入睡,清月没有丝毫吃豆腐的心思,听着外面树枝摇晃,睡意全无。
雪鸢知道‘云客来’是王府产业,知道她一定会进这里,雪鸢从未告诉她王府近况,是让她自己来感受她走后王府的没落。
他不是想让她难堪,他是想让她更切实的感受到她身上的责任,她的过错,好让她明白,让她面对。
雪鸢顺从柔和,但他却总能如春风般掀开尖锐的问题,利落的解决它,清月贴近他的身子,感激他为她做的一切,感谢他为王府做的一切,接下来,换她来保卫王府,守护你们。
突然,清月感到了淡淡的杀意,立即捏捏雪鸢的手臂,拍拍他的手背,告诉他有人埋伏,他点点头,回拍她的手腕,告诉她放手去做,不用担心。
清月面对雪鸢而眠,人很快到了她身后,冷色的刀影一闪,她迅速抱起雪鸢,反身就是一镖!
带了棱角的铜钱扎进了黑衣人的面门,上面淬了毒,还没等他反击,人就倒了下去。
更多的黑衣人从窗户中跳进来,她抱着雪鸢拿傍身的匕首抵挡攻击,左侧有人袭来,还未等她反手格挡,雪鸢闪电出手,投出的银针同样放倒了来人。
没时间惊讶雪鸢竟在这三年里学了些功夫,人数过多,碧苍卫早已赶到,准备护着她二人找到马车,离开客栈。
刚下楼,又一拨人马出现加进了战圈,她挥手叫碧苍卫撤退,茯苓飞身掠上马车,赶到她身旁,她抱起雪鸢,一跃而上。
马车在夜色中奔驰,车厢内剧烈摇晃,冷风不断灌进来,清月紧紧抱着雪鸢,给他裹上毯子,他像往常一样安静,直到马车跑到城郊寺院借宿,她才发现了他的反常。
“雪鸢?”
他木然地坐在床边,没有回答。
糟了。
清月仔细地检查过,他身上没有伤痕,可还是抱着自己的身子,手里捏着从不离身的玉佩,浑身颤抖。
知道他没受伤后松了口气,清月立马脱掉身上的衣服,快速用皂角洗了手,擦着身上的水滴,低喝道:“水墨,出来!”
一直跟在暗处保护雪鸢的水墨,在她转身时显出身形,她看看依然发抖的雪鸢,皱眉道:“这不用你了,赶紧去烧锅热水来!”
水墨点头,一闪出门。
清月走到雪鸢身边,身上只披了件薄披风,“雪鸢?没事了,你看我干净了,没有味道了。”慢慢靠近他,小心扯开他身上的毯子,他颤抖着,锁紧自己的身体。
是恐血症。
不像是常规的恐血,而是心理阴影形成的一种对血腥的畏惧。
虽然在打斗时清月极力避免沾上血腥,夜逃时碧苍卫也将自己的武器放的离他远远的,可盲人的嗅觉比一般人都要强,他还是闻到了那个味道。
清月将他抱进怀里,像捧着易碎的瓷器,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她怕他身上也沾了血味,小心地问道:“乖,脱掉衣服好不好?”
他不答,身体还是绷紧的状态,她试图去结他的衣结,还没碰到他就被他闪开,将自己缩的更小。
“我不会伤害你,听的到吗,雪鸢?”他陷进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任她说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
清月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血的味道,她不了解他的过去,每次问起他都选择以微笑回避。
他是她五岁时,从山匪窝里带出来的温润少年。
那年娘“不小心”被一群山匪劫上了山寨,她身上没钱,让匪徒送信去王府的私宅,通知清月上山“赎”她。
当清月急急忙忙领着碧苍卫降服匪寇找到娘时,娘正悠然地用破碗喝着凉水,在柴房跟一坐着的小少年聊她的糗事,娘没形象地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清月黑着脸领走自家丢人的娘亲,跟坐在竹轮椅上的雪鸢道歉,小小的少年虽然眼看不见,但他柔和的脸上挂着的浅笑,霎时让她看呆了去。
现在小雪鸢出落成温润的君子,可他正迷失在清月未知的世界里,独自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