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赶来的,是潜藏在大禾边界的牧人。
四十来岁的壮汉,从归雁山中刻不容缓的感到冰原边,看到的便是将景行止抱在膝上的萧元。
他没有见过孟光长公主,但是能够拿出那枚信号弹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
萧元看了看来人,沉默着起身,面容僵白。
“属下知秋,奉召前来。”
萧元恩了一声,知秋便抱起地上浑然无声气的景行止,大步流星的跟在萧元身后。
三日后,独落坞山。
“殿下,已经第三天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这是萧元从冰原返回的第三日,在归雁山中遇到了方简以后,就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萧元招来了平素替她看病的太医,孰知,景行止在短暂的苏醒过后,拒绝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包括萧元。
这可谓是头一回,萧元听到他的话以后,有些不悦,随即离开了景行止的房间。
整整三天了,没有人进去过。按理说,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早该死了,或是因为失血过多,或是因为痛不欲生。可是景行止的院子安静得可怕,这样不合寻常的静谧整整持续了三天,似乎,是死在了那里面。
萧元挑了挑眉,过了片刻,才说,“走吧。”
景行止住的地方,在萧宅的最深处,偏远僻静,萧元自己都没有印象,轻盈在前面带路,过了小半会儿,才到。
直到院门前,都是悄无声息的,萧元推开门,心里却想着,莫非他真的死了?
她提步走近房前,轻轻的推开一点门,顿了顿,声音平淡的说:“轻盈,你先退下。”
轻盈抬了抬头,透过狭窄的一角,看见景行止的房间昏暗无光,有些古怪却不能再看了,当即弯了弯身,应着诺退到了院外。
萧元吸了口气,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那些垂在地上的白帘在完全不通风的房间里,安静妥帖的垂下,层层叠叠,将最里面的那个人遮挡。
萧元恍惚中,看着那个人原本应该浑身伤痕的身体一点疤痕也没有,她拨开白帘,走近景行止的身边,才惊叹那并非是她的错觉。
那些伤痕,被食人鱼咬噬的血肉,原本露出来的白骨,如今或多或少的愈合了。他盘膝坐在床上,露出来的上半身,皮肤有些类似新生儿的粉嫩色,看上去吹弹可破,宛如重生一般。
而萧元,她轻轻抚摸了手背上依旧存在的可怖伤痕,这三日的许多不明的情绪尽数消失。
她轻轻一笑,是天人呀!哪里会死呢?哪里需要旁人的担心呢?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恢复着,心里只觉得好笑,须臾间,她抽出头上的一根簪子,神色有些迷离,脚步却是坚定不移的,她上前,端详了景行止片刻,然后轻轻地,把那根簪子抵住景行止的眉心。
反正怎么样也不会死的,那么,她把这根簪子插进去,也不会死是不是?
她手指收紧,指尖聚力,将将要用力插进去。
“元儿。”
骤然响起的声音,突然睁开的眼睛,萧元蓦然一惊,手一偏,簪子恰恰擦着景行止的眉心,一道血痕便出现在景行止那完美无瑕的脸上。
萧元有些奇怪的,条件反射的握着簪子的手缩回了袖中,刻意掩饰一般故作冷静,“本宫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旋即后退几步,急切的说:“本宫还有事……”“大禾舒木尔?”萧元捏着那根簪子,簪子中空,注了致命的毒药在其中。
“大禾王如今有四位王子,大王子舒木尔与三王子赫延都是右王后屠嫣所出,二王子胡格是左王后博哥所出,四王子岐合不过两岁,是侧妃所出。”
大禾境内不同于南国,分为左右王后。其中,又以右王后为尊,左王后为辅。这个舒木尔已经是大禾内定的诸君了,这个萧元是知道的。
“殿下遇上的,就是大王子舒木尔。”
萧元点头,沉默片刻,声音冷漠:“本宫不需要你回禀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
方简面容一顿,旋即重重跪在地上,“属下失职。”
“你是否失职,本宫心里自有定论。只是现在,本宫要你告诉我,他来固原上做什么?”
“诺。”方简沉声回道,“属下查到,舒木尔此行曾从固原入关,去了雪域的姑墨国。”
“姑墨国?”
姑墨国是雪域三十二国中离南国最近的,大禾人要想通往雪域,必要从南国而去,因为连接雪域与大禾国土的,是真正的,从无人能踏足的极寒之地。
萧元此时所想,却已经不是要怎么报仇了,而是立刻就在考虑,是否大禾准备与姑墨一同进攻南国。
上一场大战,已经是十五年了,不论是大禾还是南国,都已经忍耐得够久了。而萧元,也迫切的需要看到,整个南国的版图能够再往北扩进。
这将为她父皇的统治,添上新的辉煌,几乎是立刻,她身体里好战的血液就迸发而出。
“把这些年收集的情报都送上来,”萧元起身,走了几步,又说:“做好随时动身的准备。”
来到固原郡还不到十天,孟光长公主似乎有了一种别的兴致,与其说是什么报复,用游戏来形容则更为恰当。
南国孟光长公主的喜好素来异于常人,叫人揣摩不得要领。
孟光长公主将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脚步一转,又变了主意,“算了,立刻备马,本宫要去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