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让人上道折子,把惠安封为公主出嫁吧。”
姜永夜点头,默了默,笑道:“她的身份是郡主还是公主,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有你做靠山,一世恩惠安乐便不是难事。”
“西凉还在的话,她本来就该是公主。”萧元说:“杜蘅我是想把他培养成栋梁的,哥哥身边的近臣也是时候该招揽了。你一动,别人就会猜测你心有不轨,所以,这些事我来最好。”
“哥哥说的愿望我没有,但是有一件事要哥哥务必答应。”
姜永夜沉着眼,看着萧元,道:“说来听听。”
萧元脸色严肃,道:“绝对不能在你登基之前,生下孩子。”
话语一落,高绝的屋顶似乎更冷了,萧元的眼睛微微眯着,望着姜永夜,不见他的回答,便苦笑着,毫不容情的说:“如果真有这种意外,哥哥,我会亲手把孩子除掉。”
“元儿……”
“我在此刻为你选侧妃,是为了什么?哥哥,你不会不懂的。父皇这般赞同,又是为了什么?你也明白。”萧元笑容很美,带着琉璃般的通透精致,却又冰凉凉的,格外冷。
“哥哥,你狠不下心,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
长安城的上空,建武十五年的最后一朵烟火绽开,礼花正红色,衬得整个夜空都为之一亮。似梦如幻一般的,少女明艳的侧脸紧紧贴着姜永夜温凉的手掌,双眼明亮,灿若星子。她的容貌本就是艳丽至极,带着皇族积威日久的气势,端庄中有着蔑视芸芸众生的高傲,而在此时,却温顺如一只喵咪,姿态慵懒随意。
姜永夜隔着火狐大氅,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此时此刻,是暌违整整一年的安适,没有宫闱纷争,没有朝堂盘营,只有兄妹二人,坐在长安城高绝之地,想念着天各一方的亲人。
举头之上的烟火绽开的那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长秋山,簌簌落木枯叶而下,一片接一片的鹅毛雪花落在容焕的脸上,少年的身量似乎又猛地窜了一截,眉眼间稚气被孤寂沉静取而代之。
他侧卧在巨石之上,一身甲衣,尚未散去的汗珠以及那双剔透黑眸像极了萧元,唇上的笑意带着些微邪气。
这里是长秋山的深山中,没有长安城里炫目的烟火,唯有万籁俱寂簌簌而下的落雪,容焕伸出一只手,接住一片六角雪花,唇角轻勾,望着长安的方向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一能当之。”
而同样是在长安城的长公主府,因为长公主歇在了宫中,所以阖府上下除夕夜的喜庆都淡了些。晚膳的时候,小僮端着膳食走近西院,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景先生。
小僮子将晚膳整齐的摆在桌上,又将屋子打量一番,依旧不见景先生回来,嘴里念叨了,“这大晚上的,先生上哪去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院子外面走,他的身后,屋顶之上,景行止盘膝坐在那里。这时,雪花还没有落下,冷风呼啸着,然而他却不为所动,毫无知觉般的,静默诵经。
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到烟火结束,景行止才缓缓睁开双眼,悲悯众生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水光,不知为何,他方才在诵经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想起另一个建武十五年的除夕。
那时,萧元就在他的身边,在清山的竹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好像一对眷侣一般,隐居避世,可惜只是好像···
时光又换,眷侣未归。
景行止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崇光殿的方向,那里有萧元,他心爱的姑娘。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长庆宫的正殿名叫蒹葭,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后来萧皇后随光武帝入主皇宫,选了长庆宫,陛下重新赐了蒹葭为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阿笳,我来看你了。”
光武帝坐在旧时的绣床上,轻轻抚摸着绣着百鸟朝凰的锦被,触感丝滑,依旧是原来的感觉。绣床的一旁,是半旧的摇篮,光武帝轻轻推了推,摇篮便左右晃动,光武帝看着,笑了。
半醉的步伐有些摇晃,恍惚间,似乎看到空荡荡的摇篮里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大喜过望的上前,盯着看了好久,转身对着绣床说:“阿笳,你看她长得多向你。”
床上半倚着的萧皇后,唇间挂着淡淡的笑意,面色稍差,但是眉目间的喜悦和满足也是难掩的,她招了招手,光武帝便要过去,这一扑却是扑了一个空。
光武帝痴呆着,过了许久,才自嘲道:“我又忘了。阿笳,你离开我已经十年了。”
阿笳,阿笳,你可知道你离开的这十年,我们的女儿长成了什么模样,很像你,简直就是另一个你。我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手里,她却不怎么喜欢,就好像当年的你,一直跟说,不愿意嫁给我。
我现在才明白了当年你父亲的想法,我私底下将南国的俊杰看了一个遍,却觉得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们的女儿。我终究是要老去的,我要去下面陪你,一想到要留下她一个人,我就很担心。
阿笳,阿笳,我有时一闭眼,就回到你离开的那天。
明明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种种迹象都预兆着你会好起来,然而却如昙花一现,翌晨即萎。
光武帝躺在绣床上,嗅着枕畔的味道,似乎进入了梦乡,如他所想的那样,他又梦见了他的阿笳。
在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