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随口应道,“她是老小,我母亲是巴蜀高山王的后人,那里的小有多种说法。又是细又是幺的,到最后索性就叫细幺了。”
他不言声了,暗里琢磨此细幺不及彼细腰。彼细腰虽显得风尘,却有意境得多。他勾了勾唇角,名如其人,也与她更贴切。
弥生回了自己的园子,聊聊进了盏莼羹,仰天就躺倒下来.
果然是累,伺候人的日子不好过。还没怎么样呢,单站了一个时辰就体虚乏力了。原本想睡的,真的上了床却未见得睡得着。天光大亮,暖阳从窗口细细的一道缝里照进来,恰巧就落在她的枕畔。她眯着眼睛逆光看,空气里有蓬蓬的浮尘。外面仆婢正在晾晒衣服和被褥,搬条凳搬竹篙,动静闹得挺大。
眼下心放到肚子里了,反正只要夫子答应下来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百无聊赖,在褥子里翻来覆去晤着挺暖和,也不想下地去。往外看看,直棂窗下隐约有人影,就撑着身子招呼,“谁在外头?”
茶水上的眉寿应了声,打起帘子探进半个身来,“女郎要什么?”
她说,“我不睡,读会子书。”
眉寿退出去,一会儿搬了炕桌和凭几来。一一铺排好了问,“要读什么书?晌午六郎君打发人送了《冥详记》和《列异传》来,这会儿就看么?”
元香端着个描金托盘进来,呲达着,“你这丫头就是不识眉眼高低,问什么,搬来就是了。”喝退了眉寿,把一盘细环饼放到桌头,笑道,“伙房里刚出锅的,我讨来一把给女郎做零嘴吃。乐陵殿下赴的什么宴?怎么不要伺候了?”
她嗤了声,“二兄他们操办的,能是什么好宴!各式名伶艺人都有,五兄连爱姬都进献出来了,后头大约也不用我再出面了吧!”
元香听了直吐舌头,“殿下的雅称不是乐陵君子么?君子也爱这个么?”
弥生怅然而无奈,“君子也是男人,我料着男人都喜欢吧!一则天性,二则是应酬。乐陵殿下fēng_liú不羁,邺城人人都知道的。如今的贵胄喝酒狎妓极寻常,哪里有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眉寿抱了两卷锦帛来搁在她手边,正叫她听着她们的话题,啧啧道,“倒没想到乐陵王也是这样的,看着满正派的人。”
“罢了,别再提了,尊长的长短可轮不着我来道。”弥生倚着凭几展开卷轴,细细摩挲一番道,“这是精本,这么珍贵的册子六兄送给我,真是有心。”
眉寿坐到旁边的杌子上绣帕子,想起昨晚乳娘的一席话,接口道,“现今好赖人也分不清了,我看着六郎君脾气秉性都很好,却不曾想众人都防着他。”
弥生折了一段馓子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垂眼道,“都是因为他的出身,若他也是郎主的骨肉,哪怕是庶子,谁敢说半句闲话?如今好了,白玉落在泥沼里,谁都敢上去踩一脚。”
这头正说着,廊庑下的小婢通传,“大妇来了!”
弥生直起身,贪暖赖着不肯下地,盘腿坐在胡床上,靦脸笑道,“阿娘快坐,我冷,不下来迎接阿娘了。”
沛夫人打了帘子进来,边走边道,“你且坐着莫动,自己娘儿们,还计较这个!”让婢女服侍着在玫瑰椅里坐定了,拢着手炉道,“我才得了个消息,过来说与你听。”
弥生嗯了声,寻思着肯定是琅琊王家求婚的消息问了夫子意思,夫子表态说不合适,惊着了阿娘,阿娘才巴巴儿的跑来告诉她。她强自按捺住了,倒也饮啖如常。装聋作哑着,“什么消息,阿娘快说,我听着呢!”
果然沛夫人叹息,“你和王家大郎的婚事怕是结不成了,九殿下说一千道一万,横竖是不答应。只说你是谢家长房嫡女,嫁予王家欠妥当。我听言下之意,恐是要将你配给诸王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