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村进入了新一轮的生育**,凡是有一个孩子的妈妈大都怀上了第二胎,几乎每过几天就能听到婴儿出世时的哭声。焦妮娜焦晓娜如愿以偿,生了两个女孩;金爱又生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金童玉女生了一个女孩;常焕生为安远新添了一个男孩,安远也当了两个孩子的爸爸。就连疙瘩的小妾张芳琴也为疙瘩生下一个男孩,王家骐王稼昌的媳妇张芳梅张芳霞的孩子虽然还没有出生,但是孕肚已经显现,估计生孩子的日子不会很长。
也有几个年轻的女人暂时看不出怀孕,其中包括谷凤谷鸣的媳妇贞子、豹子的媳妇板兰花,林丑牛的媳妇张芳荣,当然还包括郭全发新婚的媳妇春花。春花最希望为郭全发生一个孩子,孩子是夫妻生活的粘合剂,重新组合的家庭需要孩子联络感情。
还有一个女人已经来郭宇村几年,用郭宇村人的话说是一个“烂货”,这个女人就是豆瓜的媳妇凤鹅(晴雯),女人每天都站在村口的歪脖树下守望,但是几年来没有人发现凤鹅跟那一个男人有染,男人们看见凤鹅都远远地走开,那个女人跟狐狸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骚气。谁粘上就要倒霉。
豆瓜可能最多三十岁,正是男人闯荡江湖的黄金时期,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过早地萎缩,整日里什么都不干,也不去山上割烟,就是过一段日子骑上毛驴去一趟仙姑庵,从豆瓜娘那里用毛驴驮回香客们供奉的花贡(花馍)以及银钱。那些花贡吃多了也会腻烦,凤鹅把花贡送给王世勇的老婆,王世勇老婆又给凤鹅一些米面。村子里大家都如火如荼地为了各自的日子而辛苦劳作,唯有豆瓜好像闲人一个,按道理豆瓜也算一个八路军战士,可是王世勇队长也不知道给豆瓜怎样安排。
村里人回忆,豆瓜从郭宇村走时不是这个样子,可能因为什么事受到了惊吓。豆瓜的儿子豆豆已经将近十岁,父子俩的差距明显。多少年以后豆瓜娘在仙姑庵出家的原因终于显现,豆瓜爹肯定跟豆瓜的第一个媳妇水上漂有染!
唉!日子里混杂了太多的伤感,男人女人之间,总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渊源。凤鹅在歪脖树下守望并不完全是为了扑捉一个男人,女人心底的委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凤鹅当初在仙姑庵看豆瓜是一个完全不错的小伙子,谁知道过到一起豆瓜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暗疾。凤鹅也只能认命,没有人知道凤鹅心底的委屈。有时,凤鹅想抱一抱张芳梅张芳霞的孩子,可是看起来那两个媳妇明显地有些嫌弃。凤鹅在郭宇村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知音,要不是郭宇村人看豆瓜可怜,郭宇村人早都想赶走那个女人!
女人站在歪脖树下并不妨碍任何人,可是郭宇村人却认为凤鹅伤风败俗。这顶帽子确实不大不小,郭宇村谁家锅底没黑?可是没有人检讨自己,大家把脏水全部泼在凤鹅身上,那个女人简直成了众矢之的。众人嘴里有毒,凤鹅被郭宇村人涂抹得面目全非。
其实凤鹅要求不高,凤鹅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没有孩子的女人,她的人生就有缺憾。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风儿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那一刻凤鹅的心里滴血!看一眼睡在身旁的男人,心有不甘,无端地坐起,呜呜地哭。豆瓜醒来了,揉揉发涩的眼睛:“哭啥?我的种籽发霉了,你那碱包也不长庄稼,不信找一个男人试试。”
凤鹅当真非常怀疑,这辈子也过手了不少男人,竟然没有怀孕的迹象,是不是自己当真像一头母骡子一样不会下崽?女人不生孩子就会被人瞧不起。
落下第一场冬雪的早晨,郭宇村银装素裹,皑皑白雪掩盖了人世间所有的失意和不幸,一团火红的幽灵从豆瓜家的屋门飘出,一串长长的脚印从豆瓜家的院子里直通黄河岸边。凤鹅想好了,既然活着不尽人意,干脆去跟文慧做伴,投身黄河了却余生。
凤鹅来到文慧的坟前,在荒草萋萋的坟茔边踯躅了许久,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凤鹅肯定不如文慧,凤鹅死后没有人为凤鹅筑一座衣冠冢……不过那没有什么,生本洁来还洁去,葬身鱼腹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这辈子无牵无挂、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子无女,一身轻松。曾几何时,凤鹅还在劝说文慧,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现如今,滔滔黄河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
初冬的黄河显得黏稠、凝重,那里边冷吗?肯定很冷。再冷也冷不过流言蜚语!凤鹅几乎是没有考虑,眼睛一闭……可是就在投身黄河的瞬间,凤鹅听见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是那样的孱弱,唤醒了凤鹅那已经枯涸的心灵。凤鹅循着哭声寻找,看见了黄河的浅滩处,搁浅着一只木盆,木盆内有一只包裹,婴儿的哭声从那包裹内传出。
这是当年黄河岸边人们遗弃婴儿惯常的手段,常常把新生的婴儿装进木盆内,让木盆顺着黄河漂流,大多数孩子都被滔滔的黄河冲走,侥幸活下来的是极少数。
凤鹅弯腰把那包裹从木盆内取出,顾不得初冬的凛冽寒风,解开上衣纽扣,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即将冻僵的生命,一丝母爱觅回,所有的委屈和不幸都在瞬间消失,为了这个小生命凤鹅无论如何也得活下去,凤鹅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抱着孩子,毅然走上五里山坡。如果说这个社会还有什么伟大可言的话,这就是伟大!一个生命看起来微不足道,无数条生命组成了芸芸众生。
阳光出来了,银装素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