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贵元冠冕堂皇地当上了隆福楼酒馆的掌柜。其实隆福楼的前身就是青楼,郭麻子的烟花巷开业以后,青楼的生意日渐衰败,也许客人们嫌在大街上抽烟、赌博、逛窑子太过显眼,大多数纨绔子弟和来往的商贾都涌向烟花巷逍遥,青楼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关闭,民国政府中央银行凤栖支行的第二任行长到职以后才将青楼重新开业,不过名字叫做隆福楼,请来长安的厨师掌勺,为的是招待来凤栖视察的军政要员,南来北往的商贾,以及凤栖当地的土豪。一般客人在隆福楼消费不起,隆福楼招待的全是贵客。
邢小蛮升任副军长以后众叛亲离,好像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交往,这跟他无辜杀死张虎娃和三个长安工匠有关。结果邢小蛮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因此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前一段时期又心血来潮,跟凤栖银行的行长密谋收购大烟,结果行长因此下了大狱,邢小蛮不但毫发无损,反而从胡老二那里得到了一笔资金。从此后邢小蛮结识了年贵元,也许是邢小蛮没有其他朋友,形单影只,太过孤单,虽然跟姜秉公、疙瘩、闫培春拈香结拜,但是平日里并不往来。邢小蛮把年贵元视做知己,无论有什么心里话都爱找年贵元表白。
年贵元一开始对邢小蛮有所防备,因为邢小蛮的名声在外。可是经过一个阶段的相处,年贵元感觉到有必要结识邢小蛮这样一个靠山。并且有一种相见恨晚的遗憾,假如提早一年结识邢小蛮,年贵元就不可能受到无辜的伤害。
尽管姐姐年翠英对弟弟年贵元担任隆福楼掌柜忧心忡忡,尽管岳父卢师傅对年贵元干那种行当坚决反对,年贵元还是在邢小蛮的打理下把隆福楼酒馆接管,长安来的厨师打点行李正准备离开,被年贵元好言相劝慰留。西北地区的商贾和一些部落首领打听到靳之林和胡老二都不准备回家过年,也安营扎寨,住在凤栖不走。大部分商贾和部落首领都交售了一部分大烟,剩下一部分还在等待。反正住在凤栖能吃好玩好,有些部落首领甚至还感觉到比住在自己家里逍遥自在,一住下来就不想走,大烟滞销反而给凤栖带来了繁荣,这让人们始料不及。
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国民政府沿路设卡检查越来越宽松。这几年已经消失的骆驼队重新在官路上出现,骆驼上驮着内蒙的皮货和土产,客人们来到凤栖总要逍遥一晚,隆福楼的生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火爆场面。一些人们排起队来等待,女人们莺啼燕啭,男人们侠骨柔肠,演绎出许多醉死梦生的fēng_liú佳话,灯红酒绿的夜幕下,也有失意者的诅丧和争风吃醋的厮杀,好像是为了争持一个女人,伴随着一声枪响,一个团长倒毙在师长的枪口下。
这类突发事件以前曾经有过,刘子房军长在处理这些事件中果断而老辣,就在枪响事件后的第二天,隆福楼照旧营业,那个师长从此后在凤栖消失,团长的尸体被拉出去草草掩埋,家属发放了一些抚恤费,限期离开凤栖。因为是不光彩的死亡,家属们也不敢吭声。
虽然曾经是战友,葛有信跟年贵元一直没有什么交往,葛有信比较正直而自信,看不起年贵元这个人。可是听说年贵元堕落,蜕变成隆福楼的老板,葛有信还是相帮年贵元一把,尽量把年贵元从那条路上拽回。
脚夫们一般都不回家过年,腊月天是赶脚的黄金时期,一进入腊月天各类商品旺销,当年汽车运输极少,所有的商品流通仍然依靠脚夫们赶着骡马驮运。这天葛有信的骡马大队路过凤栖,歇脚在离城十里的年家庄驿站,因为年,八路军的两支骡马大队一般不在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歇脚。葛有信嘱咐妻子张东梅和常建生常桂生照管牲畜,自己一人进入凤栖城。葛有信进城的目的就是想找年贵元谈谈,不能让年贵元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葛有信没有去隆福楼酒馆,那种场合正直的人一般不去。葛有信来到叫驴子酒馆,因为大家从小都认识,葛有信把年翠英叫姐,葛有信对年翠英说:“姐姐,麻烦你把贵元兄弟叫一下。”
年翠英知道葛有信跟年贵元之间的关系,老实说年翠英对兄弟当隆福楼的掌柜提心吊胆,隆福楼的血案刚刚发生过不久,虽然刘子房为了利用年贵元,那起事件没有追究年贵元的责任,可那绝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年翠英希望葛有信说服年贵元,让兄弟尽早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年贵元还是给了葛有信面子,跟随着姐姐来到叫驴子酒馆。年贵元的脸上显示出小人得志的那种嚣张,见了葛有信夸张地喊一声:“葛队长,您发财!”
葛有信尽管有点恶心,但是脸上仍然面带笑容:“贵元,跟我上延安去吧,隆福楼那种地方藏污纳垢,总有一天你要后悔。”
年贵元突然纵声大笑:“我参加八路军五年,八路军给了我什么?七年前我上延安时光棍一条,两年前我回到凤栖时还是一条光棍!现在我什么都有,葛队长你眼红了不是?”
葛有信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心想年贵元已经不可救药,那样的人留在革命队伍也是祸害。
其实,对年贵元最担心的是他的妻子卢秀英,当年的中国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根本不可能离婚。卢秀英希望跟年贵元过那种夫耕妇织的生活,再苦再累她愿意。卢秀英太了解年贵元,这个男人思想恍惚而游离,常常得陇望蜀,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