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奶奶的丧事虽然也挺草率,但和柳明柱的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最起码有副棺木,最起码有人供奉了三天的饭、烧了千张纸,不至于连城隍门都过不去。
被寄予厚望的儿子,都快喝西北风了,哪管得了早已一命呜呼的老爸?
自从三天前,柳根就带着妈、儿媳妇时不时到柳毅家门口胡搅蛮缠了。
说是为了让临死的老头子不至于做饿死鬼,能吃上一碗白米饭上路,就将最后的一点粮食全烧了,眼下家里没米下锅,只能求助来了。
“我记得当初可是给的一年的量。”柳毅觉得自己应该没到得老年痴呆的年纪。
给出去的粮食就当扔给狗吃了,但想让他继续养活不相干的人,是绝无可能。
当初也是没料到老头子会那么早死,否则说什么也会按月给的。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倒想歇事宁人,各过各的,但偏偏有人不愿意放手。
“爸去世前吃了不少,然后剩下的全花在办丧事上了。”
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了。
打着死无对证的主意,即使漏洞百出,也脸不红心不跳。
“办什么丧事?就那坟堆?”柳毅讽刺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身老病死、养老送终,所有的花销都应该儿子平摊的。”王丽萍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你总不能抵赖吧?”
“还是那句话,我出了一年的粮食,照你们丧事的办法,不谈柳明柱一个,就是多来几个,也是能办下来的。”
“你咒谁呢?”柳根将破烂的帽子往地上一摔,厉声说道。
“谁接说谁,怎么着,想动手?”柳毅将手关节捏得噼啪响。
王丽萍连忙上前道:“你弟弟跟你闹着玩的呢。”
“滚一边去,这没你说话的份。”一个连继母都不是的玩意,还想在中间挑拨事儿呢。
“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都请离我远点。”
柳毅冷声道:“老头子去了,名不正言不顺,我更没有扶养你们的义务,好自为之,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哼,还想动粗,真是自己不认识自己了。瞧瞧那风都能吹倒的豆芽菜,对付他,用得着一根手指吗?
“难道你忘记了柱子哥的临终遗言?”
“对。”柳根眼神一亮,接着话茬道:“爸去世前,可是让你好好照顾我们的。”
“拿着鸡毛当令箭,谁答应啦?”柳毅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就是你柱子哥、柱子爸,现在显灵或者从棺材里爬出来,都没得商量,更何况。。。?”
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了,靠山都不会找。
“狠犊子,怪不得柱子哥那么不待见你呢。”王丽萍恨恨地说道:“根儿啊,咱回去,找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口,看他能不能寐着良心见死不救?”
“爱咋咋的吧,反正我不会帮忙收尸的。”整天要死要活的,一般也就剩张嘴了。
威胁谁呢,现如今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了。
“这是最后一次开院门跟你们掰扯道理,别不知好歹,心里都掂量掂量吧。”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应付一干榆木脑袋。
“走啦?”柳奶奶帮孙儿掸掉身上的积雪道。
“应该走了。”柳毅跺跺脚道:“也不晓得哪来的精神头,天寒地冻的,也不消停。”
“人走茶凉,是想趁茶没凉时,尽量多讨便宜呢。”
“我看也是,剩下的粮食肯定想攒着,留着以防万一。”柳毅换位思考道:“看来也有我不会继续救济的心理准备。”
“肯定有啊,你的态度早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呢,连亲爹都不管的狠角色,会管他们?”
“嘿嘿,奶,只要你一句话,孙儿就是再苦再累,也会帮着养活他们的。”柳毅试探着说道。
“鬼精灵,别卖乖了,奶可舍不得你为他们拼死拼活。”
自那后,柳根几人又不死心地来了几次,直到大雪铺天盖地,实在没办法出行才罢休。
这种大雪,在记忆中,还是十几年前有过那么一次。
到处都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河流,下面的早被冻得结结实实,想扫雪都来不及了。
那时候,少年不识愁滋味,在积雪上,撒点小米,弄根木棍支个筛子来套麻雀,一玩就是一整天,欢呼雀跃的。
现在就是想重温旧梦,也找不到当时的无忧无虑的心境了。
更何况,哪来的麻雀?一个高温下来,蛇虫鼠蚁还存活多少,谁也说不清。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白色。就是一开始再新鲜,时间长了也难免审美疲劳,止不住的压抑和烦闷。
收拾好纷繁杂乱的思绪,将注意力全集中到空间上。
稻子、小麦全成熟了,得找个时间收获。
收割庄稼,不要想,也知道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估计一天还干不完,他得提前跟奶打好招呼,否则在家死不死活不活地睡几天,估计会吓得她魂飞魄散。
“柳毅,柳毅。”
“叫魂呢。”安排好的计划表,因三人帮的到来而被打乱,他哪来的好脾气?
“嘿嘿,怕你在家闷,特意来陪你打牌呢。”柳志笑笑道:“怎样,哥几个讲义气吧?”
“还不知道谁陪睡呢。”柳志拉开院门:“都进来吧。”
三人都一样的装扮,破门板加拐杖,简易的雪橇,是时下村里最流行的出行工具。
对于柳毅口气的不善,三人全一致地选择忽视了。
要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