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萧景,他刚过完十岁生辰,这辈子更是没离开过家人半日,然而也就是这半日功夫,他得知亲人丧命,又眼见着最亲近的哥哥葬身于仇人手中,又如何按捺得住?
他还没能迈出一步,却听得有人叫道:“你去了便是死路一条。”那声音清脆至极,又跟冰块似的冷,萧景不由打了个机灵,脑子也清醒了一大半,虽然不清楚那人是男是女,在何处唤他,却是真的救了他一命。
待那两个妖人离去,岱锦城内的火焰已是熄灭了,然而城上的黑烟却是越发厚重了,它们盘绕了几十里,也不见散去,于此同时,嚎哭的声音更大了,阴森之际,不像活人的声音。萧景想起那妖人的对话,只能猜测出是那九千个鬼魂在作乱。只见那浓烟翻滚,竟是现出了成百上千人!
那些东西徒具人形,皮肤呈现暗淡的灰色,衣服也像穿了几百年一样,皆是闭着眼,眼眶深陷,似是被人挖去了眼球。但这群罗刹鬼的兴趣不在萧景身上,只是朝着更高的地方去了,许是受了那妖女的召唤。萧景屏息看着,只觉得平白生出一阵寒意。
虽然害怕,但这些恶鬼离去确是好事,萧景看了看那墨黑的城池,又觉得还能回城一试,说不定父亲母亲也还活着,他毕竟是少年人,总觉得前面还有数不清的念想。
然而这世间总不乏雪上加霜之事,萧景刚松了口气,却见两个阴魂随烟而至,那张牙咧嘴的模样可不像恰巧经过此处,说来也奇怪,那些死物也不朝他冲来,只是止不住的在四面徘徊,就跟嗅着了气味的细犬,不依不饶地搜寻着。
萧景转身便跑,那两个鬼影似是察觉了什么变化,也跟了上来,探出尖利的爪子,一面凄厉的叫着。此地除了树木,便是山坡,那些阴魂横冲直撞地在里头穿行,可比人跑起来快多了。
难道我是要死在这了?萧景想,他大仇尚未得报,又怎么甘心死在这些小喽啰手上,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跑。
“你手上拿着的可是桃枝?”那陌生人又说话了。
萧景这才意识到,他手里还抓着东西,是那山里的桃花枝,逃跑时紧张得要死,竟是忘了手里还捏着一支。
“你是何人?”萧景问,他四处张望,也没看见来人一路向仙。
“年纪轻轻管那么多作甚,本上仙自可救你一命!”那声音冷哼道:“兀那小子,抬起你的桃花枝。”
萧景停了下来,他虽不大信这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也确实没力气跑下去了,只能将计就计,举起手里细细的桃枝,那小东西的目还随风摇荡,跟即将飘过来的鬼魂相比,形同儿戏。
“桃树本是上古神荼一脉,为五木之精,千年桃木便可镇煞灭魂,你手中的也有百年,效果虽然差些,但还能将就着用。”那人解释道:“但那不足的辟邪之力,却需击中鬼魂的三窍来弥补。”
萧景此时才断定这家伙就在自己脑海里,也不知道是仙是妖,但既然对方救过自己一命,也不用如今再害死他。这般想着,萧景便继续问道:“哪三窍?”
“你这不学无术的!就连江别鹤在时,也未曾如此无理,我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天道不公啊……”那家伙哀叹了几句,又认命的解释道:“神门,血海,天枢,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本尊不管了。”说完,便不再做声了。
萧景在心中默念了一道,打量起追过来的鬼魂,那两个阴物似是被桃木震住了,也不靠近,只是在四周打转,黑森森的大嘴张开,凄厉地叫着。萧景盯着它们,试图从那翻卷的黑袍里找出那几个穴位,那下头的躯干早已腐朽不堪,想要分出个一二来,却也是难事。
那二物寸步不离,就算萧景想要胡乱扫荡一通,也恐失了性命。
“那请问‘上仙’,它们又是什么东西?”萧景问。
“不过是至阴三恶之魂,还成不了气候,这些东西只余尸狗,伏矢,雀阴三魄,没了神智,只有吞人魂魄的力气。”
萧景却是更加疑惑了,他也听过三魂七魄之说,只是人身上的魂魄,乃是至善至纯的东西,哪会是这些个邪性名字。
“嘿,算你小子聪明,这余下的三魄可不是凡间之物,乃是阴朝地府换来的,这也真是个阴损法子,用人的精魂做交换,这些被炼制的凡人便是永世不入轮回。”那神秘人感叹道,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像你这般的小娃娃,精血,魂魄皆是上品,也不怪它们像见了肉骨头的狗。”
“此话可当真?”虽是这么说,萧景已捡起了一块石头,然后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抹在了上头。
两个至阴魂体亢奋不已,要知道这十指连心,而萧景更是命中带金的生辰,那点指间血便成了上佳的补品。萧景将那石头猛的一抛,那身材矮小些的阴魂便冲了出去,而余下那只龇牙咧嘴,愈发的耸人了。
来路不明的‘上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对这么一黄口小儿,他本是死心的,如今却是有了几分兴趣,便随口道:“倒是个可塑之才,我便教你一式流风回雪。”
话音刚落,萧景便见着一白影忽现,看不清容貌,亦不知性别,只是立在一处青石上。那人唯一让人在意的,即是他的剑,他抬手,就只留下了白茫茫的剑光,纷繁万分;他起步,却只容清风相随,无影无迹;只是那一柄剑,便是漫布了大半天地。
萧景看得入神,一瞬间他好像懂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