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偏着头特意看了看,十三郎跪在宗室子弟的正当中,并未显得过分悲伤,只是失落之感却尤为明显,跪的笔直,却心神俱神游不知道何处去了,七娘看了他许久,他竟然一丝丝也未曾察觉。
只是赵宗鲁见七娘的视线投射过来,以为是看他的,挤眉弄眼强压抑着兴奋,却被他身旁的一个少年郎扯了扯衣衫,便遗憾的低下头去了。
慈华殿外雷声阵阵,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进进出出的宫人们个个都像是落汤鸡一样,人人面上带着愁容,那种苦涩在无精打采里溢满了整个慈华殿。
七娘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觉得浑身都在打颤,不知道跪在殿外的宫人能撑多久。
忽然几个小黄门匆匆赶来,对着雨中的宫人宣旨,七娘在慈华殿内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回身撇见原跪在地下的宫人们都散去了。
半夏凑近身子过来在众人的抽泣声中悄悄的对着七娘说道:“陛下宣旨,说今日大雨,叫宫人们都廊下默哀。”
七娘心中忽然涌出几份感激了,这官家看起来毫无章法,清秀文弱却生的一副菩萨心肠来。
七娘虽对历史不通,却也知道在古代有些皇帝何等阴狠,那些宫廷剧中,有些嫔妃和宫人都是要殉葬的,她一直以为所谓官家就是高高在上,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狠角色,今日看来当间官家却不是的。
官家丧养母杨太后本事悲痛万分的时刻,他却还看得见宫中淋雨的宫人们,上位者能有一颗慈悲的心,这大宋的百姓自然是有福气的。
天大亮的时候,慈华殿跪满了嫔妃宗亲,七娘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也许是因为秋雨的阴冷的关系,七娘早早的就饿起来了,雨水打湿的鞋袜衣裙带来的难受之感都抵不上饥饿。
一边是失去知觉的双腿,一边是饥饿的侵袭,她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生生的熬着时间。
此时此刻一身干净的衣裳,一桌温暖的饭菜,一床被褥,那就是人间天堂了。
正想着只见跪在前头一个小女娃便昏倒过去,宫人们喊着:“永寿公主昏倒了,快起请御医。”说着宫人们七手八脚抬去了偏殿歇息了。
永寿公主刚满三岁,还是个粉嫩的小娃儿,这古代的规矩真真是刻薄,七娘在心里感叹道,若不是遇到个心慈的官家,只是这一场丧事,便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永寿公主的生母是冯平郡君,东平人。冯氏的曾祖父冯炳,为知杂御史;祖父冯起,为兵部侍郎。冯氏九岁时,以良家女的身份入宫。年长后,得到官家的宠幸,生下永寿公主。
只是官家并不喜欢冯氏,却偏爱永寿公主,冯氏因为沾了女儿永寿公主的光,如今在宫中也算是颇得看重,好歹有个女儿傍身。
张氏盛宠,却一直未曾有身孕,是以虽然叫横跋扈却不得不拉拢王妙灵和赵宗乔。
这宫中的女子可怜,一生荣誉都系与帝王的情爱和子嗣;这宫中的公主也是可怜的,纵然此时万千宠爱,到成年却依然要被官家当做拉拢关系的工具。
阿娘曾经对七娘讲过,如今大宋公主比着唐朝那可是千差万别,纵然是金枝玉叶却也过的委委屈屈,养的懦弱无骨气。皇家对于公主的约束极多,待遇也差,尚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娘们自在。
这样的汴梁,也是爷爷喜欢的吗?这样的大宋也是爷爷所向往的了?
陆陆续续有人晕过去,被抬入偏殿,七娘只是觉得跪在前头的几个人的背影都渐渐模糊了。
七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张精致的旧拔步床上,被子里头真是温暖,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来。
“这便是高家的七娘?”一个慈祥的声音暖暖的问道。
“是的。我把她的丫头都拘外面了。皇后既然派人打了招呼,咱们也做个顺水人情好了,叫这丫头好生在这里歇着。”另外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
“前后杨姐姐一直看这画儿,当宝贝似得。谁想着她如今这般就去了,沈姐姐你可倒好,也把这画接着看。画里的人生前压得咱们出不了头,她死了也搅和的咱们难得安生。”起先那温柔的慈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曹妹妹,莫要胡说。这画我能看几时?这画可是要跟着杨姐姐入土的。就是没有了刘姐姐,还会有别的人,我等命该如此。”这沈氏妇人的声音悠悠传来,语气里带着无比的惋惜之意。
七娘在心里道难道方才说话的是昭静贵太妃和曹贵太妃?
想来只能只她二人,只是不知道她二人说的画是甚画儿,七娘将眼眯起来,向着昭静贵太妃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的看见昭静贵太妃手里捧着画儿细细端详。
那曹贵太妃听昭静贵太妃的语气后也略微失落道:“哎,怨有何用,人都去了,这慈华宫的人越来越少,我心里越来越没有着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只是我便不明白了,杨姐姐怎地这一生就和李氏较劲起来。那李氏生了官家不假,却不曾得到先帝的半分怜惜。而她因着娥姐姐的缘故恩宠不断。难道就为了那李氏和娥姐姐一同葬于先帝陵?”
“你也许只说对了一半,杨姐姐一辈子都与那李氏较劲,为的也许不是陛下的心。”昭静贵太妃沈氏拿着画轻轻的走了两步,对着明纸糊的窗户再看看。
七娘再次眯着眼睛向着画儿看了过去,这一次看的很是清楚,却惊得半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