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识不少,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秦穆在监狱里依旧保持着自己儒生的风范,虽然难免有些蓬头垢面,但是神情泰然,只是眼睛里却闪过疑惑的神情。在监狱里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反复思考琢磨贾珍这个人,他承认他第一次遇到了一个让他无法预料的敌手。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大皇子以及二皇子,还有一些权贵的话,又或者是出于太子的授意,贾珍犯不着这般,他可是将金陵的各方势力都连根拔起,可这更不像是文渊帝的意思,或许二十多年的文渊帝会这般做,但是搁在现今的文渊帝身上,那是绝对不可能,贾珍所呈上的一切都不会是文渊帝愿意看到的。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贾珍淡淡地道,老实说他是佩服秦穆,能在金陵这个地界混得风生水起,周旋于各势力之间,且暗地里为四皇子鞍前马后,这份心计本事也能算是官员里拔尖的了,只可惜沾了这混水就注定不能够全身而退了。“我的罪名不过是那么几条,只要上面的人不追究,最多也不过是贬为庶民罢了,或者是摊上些几年牢狱之灾。”秦穆开口道,他相信贾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他人没事,一切总会好起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虽然为四皇子做事,说得上是忠心不二,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人总是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更何况他还有高堂以及妻儿要顾及周全,因此真能算到他头上的罪名其实也只不过是渎职失察而已,除非上面的人不放过他。
“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这边的人。”贾珍摇了摇头,说。凭着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可没工夫关心秦穆,反倒是那个一直将自己隐藏得极好的四皇子更有原因以及理由斩草除根。自打查出了四皇子之后,贾珍就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地抓住了原著里的政治走向——太子与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而最后渔利的极有可能是这个不起眼的四皇子,而就四皇子的那些事情和传闻推断这位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林海很有可能就是被清算的官员之一,不然的话实在无法解释林海除了荣国府竟无知交好友可以托付,最后致使自己唯一的女儿夭亡。
秦穆愣住了,良久才露出几丝苦笑,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得竟是比我透彻多了。”“不算是,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做这个御史了。”贾珍微微一笑,有些想法他只会永远地烂在肚子里,他从来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包括文渊帝。“哈哈哈,这倒是,入了这局就不能再算是旁观者了。”秦穆忍不住哈哈一笑,突然低声叹息道。从贾珍的态度以及话语中,他明显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就是秦穆也是一样,贾珍也没指望秦穆会说出来,因此无论这场谈话,还是问讯,终究都只能无疾而终。不过,在这场谈话之后,秦穆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很显然四皇子的性情,作为其幕僚的秦穆要比贾珍清楚得多。这些日子秦穆的妻子也没少求见楚氏,想要为秦穆争取一线机会。楚氏虽然心生不忍,却不曾开口应允任何要求。秦杨氏不得已之下,只好四处打点,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只为见秦穆一面。下面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贾珍听,贾珍沉默了片刻,吩咐让秦穆与他妻子见一面,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旁的他是帮不了秦穆,总要叫他少点遗憾。
“何苦费这么多银钱,要是我真不好了,你们身边多留些银钱总是好的。”秦穆看着发妻,忍不住眼眶发热,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心酸道。“什么话。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你的平安。”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般模样和一副交代后事的神情,杨氏忍不住落泪道,握住秦穆的手更紧了几分。“当初一念之差,这才酿出了现下的祸事。”秦穆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叫人难受得发不出声来。“怎么会这样?”杨氏是个聪颖的女子,与丈夫感情极好,知道不少要紧的事情,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夫君话里的意思,泪珠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你莫要哭了,我怕是不成了,却总要替你们打算周全才能安心。”秦穆勉强一笑,伸手替杨氏拭泪,道。杨氏心如刀绞,反倒哭得更厉害些。“往日我那些好友是指望不上了。”秦穆叹了口气,四皇子的为人性情他再清楚不过了,且又有从龙之功在前诱惑着,他那些好友避他尚且来不及,哪里会出力照拂自己的家人,因此思来想去,他都放心不下,而脑中却出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秦穆在杨氏的耳边轻轻地交代。
“这——”杨氏被秦穆的话吓了一大跳,很是不赞同。若没有那贾伯希,自己的夫君就不会有这般牢狱之灾,最后甚至命赴黄泉,这做仇人还差不多,但是没有想到秦穆竟是想要托付贾珍。“你懂什么?若不是因为如此,我又哪里将你们托付给他。”秦穆叹了口气 ,慢慢地解释给杨氏听。他虽然不懂贾珍的心思打算,但是依着他多年看人的目光以及这些时日的交锋相处,他知道贾珍是个可靠之人,且能在夺嫡风波中独善其身,就凭这份心力就可见一斑。他会把金陵乃至南直隶的各方势力分布交给贾珍,换得贾珍对自己家人的照拂,这笔生意对双方都是极好的,贾珍一定会做。更重要的是—— 秦穆想到这里,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二皇子以及四皇子的把柄可有不少都在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