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鄙家一直对陆家饱含善意,贵府三公子烧毁鄙家船厂,鄙家也只是忍气吞声。其后因缘际会之下,却为汤县尊所利用,鄙家也是无奈之下进退两难,只得两不相帮。最后,总算圆满解决此事,结秦晋之好。”
“但今日,犬子何辜?却又遭贵府三公子公然殴伤于贵府门前?”
陆府前厅内,陆子和正一口一口地抿着茶,面色有些阴沉。一名老者却气定神闲地坐在他身前,不住说着什么。
随之,他见到随陆云鹏一道走入的谢修齐,已是眼光大亮。
“贤侄……想必就是那个名震城北的小霸王了吧?”
他的脸沉了下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事物般似的,已是挂上了一丝谑笑,盯着正随陆云鹏向陆子和施礼的谢修齐,不阴不阳道。
谢修齐向陆子和恭敬施礼后起身,却是转向了老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正是在下。”
“不知长者有何见教?”他晒笑道。
“你放肆!”
老者已是拍案而起:“lùn_gōng,远博可是你未来姐夫,你以下犯上殴打姐夫,是何道理?论私,即使两家还未成亲家,你无故殴伤他人就对了么?”
随之,他已是一脸痛心疾首地转向了陆子和:“陆大人,我的好亲家。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不懂事,长辈得负责啊……”
陆子和看都没看老者一眼:“正要请方员外赐教,过几日,方员外不也成齐儿长辈了么?方员外别忘了,小女要嫁予你家方远博,本官也只是不反对而已,却谈不上什么支持的。亲家什么的,至少现在还担当不起。”
他淡淡地回道。
方华的脸色变了变。
怪了……发生了如此之事,你陆子和竟然还是对这废物宠爱有加,袒护倍至?对我还是冷眼相待也就罢了。你我身份悬殊,若不是将成亲家,我恐怕想见你一面都难。而将爱女嫁给我儿,你更自是不甘。所以,你冷待于我,倒也是我意料中事。
但这废物又发疯,你竟还是全无责罚之意?
哼,已经如此了,还死撑什么架子?
别以为你乃县丞,我方家就怕你了。不是汤大人默许庇护,我家又焉敢做下此等大事?这数月来,你在县里的说话声,似乎早就不这么大了吧……赫赫威名?还不是得含恨嫁女?
你陆子和盘踞长治引得上官忌讳尚不自知,真是可笑。
他阴阴看了陆子和一眼,却是转向了谢修齐:“那谢贤侄,你无故殴伤小儿之事,又怎么说?”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没什么好说的啊。”谢修齐懒懒回道:“我一冲动,挽着袖子就上去了——打完才知道后悔……”
他满是悔恨地叹息道,神色间已是懊恼无比。
方华顿时怒道:“把我儿打成那样,你一句轻飘飘的后悔就可以了吗?”
“那自是不可以的……”谢修齐的表情更见悔恨,只见他想了想,慢吞吞道:“我以为他脸太痒,求治疗。本着助人为乐的宗旨一热心,就没想那么多了——说起来手现在都还好疼,可见助人有时并非乐事,下次一定要注意了……”
满室顿时为之一静。
陆云鹏的表情已是无比古怪,陆子和极力忍住了嘴中将将喷出的一口茶。
方华更早已是气得发抖——感情这混帐摆出副这么个表情来,搞了半天却是后悔手疼?
他狂怒喝道:“助人为乐?你!你少胡扯,你这是颠倒黑白!”
谢修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颠倒黑白?”
“令公子求我打他,还将脸伸了过来,这在场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那请问这位老丈,令公子不住叫着求我打他……这是为什么?我除了能理解为他脸确实痒了,还能理解为什么?能否请您帮我理解一下?”
“他明明是——”方华猛然语塞了。
难道他可以说自家儿子是年少轻狂,专门来羞辱他视为仇人的陆云鹏与谢修齐的?这恐怕就不是陆家的不是,而是方家的不是了……自己方才还说小舅子打姐夫乃犯上,但儿子此行,不更犯上么?
怪只怪在自家儿子确实太猖狂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挑衅在先啊……偏这又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你要娶人家姐姐了,本就占了个天大的便宜,还跑来羞辱她两个弟弟?
可不这么说,自家儿子的行为,还真只能解释为脸太痒了……
再看看厅里众人的冷冷目光,方华一腔愤怒已是迅速冷了下来。
说不得,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马上就要结亲了,最大的便宜已经赚到手了,还来闹这些干什么?既然陆子和还真如传闻般对这个私生子宠溺万分,即使这样了也对之无半分责备,对其厌弃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如此一来,自己此行却也有些莽撞了。
自己本以为这废物在陆府已成落水狗,县中更传闻他已惹得陆子和大怒,与其恩断义绝。自己来痛打下落水狗,能让陆子和再次狠狠责罚这废物,为博儿出口气固然好。但要是惹得陆子和不快,却有些得不偿失了,毕竟,自家还得努力修好呢。
他心中已是涌出了一丝悔意,却是再次开口:“这个……这么一说,许是误会,许是误会吧。陆大人,博儿也只是年少无知,意气之争,并无犯上之意,还望陆大人莫怪,莫怪。”
他看向一直冷冷坐着的陆子和和着稀泥道,却是气焰全消。
谢修齐却是再次轻笑了一声:“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