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屋子已是似乎被彻底清扫整理了一遍,变得井然有序——那些撕裂的衣物,酒后的垃圾,通通不见了。
谢修齐坐在桌子边,却正一脸苦笑的发愣。
少女离去后没多久,小丫鬟就木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进来了。只见她麻利地收拾着房中角落的几个袋子,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看着空气,更仿佛看着一个死人,最仿佛根本没看到人。
谢修齐脑海中已是跳出了一个名字——安秀,姐姐的贴身丫鬟。
记忆中,安家四口均在陆府做事,安秀之父安恒为陆府老管家,到如今已有二十余年之久,深受陆子和信任。其母安武氏亦在府上任厨娘,烧得一手好菜。
安秀之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名为安萁,乃是自己的丫鬟。昨日安秀与姐姐齐来,安萁偷得半日空,却是回陆府看自己父亲去了。
当年,安老管家两个孩子长大,长女被陆子和遣来跟了自己的前身,次女跟了陆府的长女,至于陆云鹏……却只好随便在府中挑一个不如安家女儿般那么可靠的丫鬟了。
虽是一件小事,但也足以证明陆子和对谢修齐的宠溺程度——他第一,陆雨葳第二,其次才轮到亲子陆云鹏。
只是……
青年回想着,嘴角已是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意。
随之,他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丝浓烈的苦恼之色。
事实上,自陆雨葳走后,他一直在仔细搜索着他所新得来的记忆。
要知道,此事发展至今,已是几乎木已成舟,更刻不容缓。若非神转折,恐怕连老天也救不了陆雨葳脱出大难。
虽说在前世见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谢修齐眼里,此事倒也并非毫无下手余地得犹如无缝之蛋。只是这蛋缝在哪里?神转折又以何而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然而要么谢修齐接受的记忆不太完整;要么他的前任之前只知道声色犬马、过得太过懵懂,之后又因无比愧疚整日沉迷醉乡、醉生梦死;更或是自己穿越过来时正值两人皆大醉,却许是伤到了脑,丢失了很多记忆。
整件事情的大略,谢修齐是知道的,最开始明白自己穿越后就曾回忆到过。但很多细节却似乎都不记得了,让谢修齐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犹如雾里看花,颇多不解之处。而其他的记忆,除了几个亲近之人与一些小事外,竟也都一片空白。
甚至,自己此时都不知身处何年何月,哪朝哪代。
别说知彼了,此刻,竟是连知己都做不到——甚至连战场是一点几版本的的都不知道。
谢修齐定了定神。
“安……秀?”
他看着视他如无物的安秀试探叫道。
安秀的身影微微一颤,沉默良久后,她终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了头来,只是眼睛所望,却不是谢修齐——只当眼前一片空气。
谢修齐苦笑了下:“我有些疑惑……想问问你。”
他迟疑说道。
安秀仍是保持着转头的姿势,脸上一片木然,不说话,却也没有转身。
谢修齐见状连忙急急说了起来:“我那纵火或有蹊——”
话还未完全出口,便被小丫头尖利打断了:“呸!此案已板上钉钉,人证物证俱全,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谢修齐苦着脸:“是倒是我干的,只是其中或有——”
“那还只是什么?”安秀愤然道:“旁有县尊掣肘,上有雍府威慑,大人束手无策,只能……如今,婚约已早就,离成婚都只剩十日,莫非你到得此时,倒良心发现了又想翻案不成?还有用吗?你又还有良心吗?”
她无比讥讽地看着谢修齐骂道。
谢修齐翻了翻白眼,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遇到一个亲眼目睹自己神补刀抢一血的友军……完全没办法交流啊……还有,什么是雍府?
见他这副惫懒的表情,安秀却是越加气愤了起来,只见她小脸已是涨得通红:“你害小姐所托非人也就罢了,但你昨夜——”
安秀猛然顿住了,她的脸上已是浮现起一层浓烈至极的愤怒与厌恶。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昨夜之事,小姐嘱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哪怕我爹娘姐姐都不能。我安秀也自认是个能守口如瓶之人。小姐对我怎样,大人对我安家怎样,安家也是满门感激,绝不会有负。”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一旦事发,小姐今日又仍是包庇于你,将置小姐于何地?外人只会以为这两姐弟干下此等丑事又均秘而不宣,说不定是早已勾搭成奸!外人更不会知道你们并非亲姐弟,就算解释,他们也不会信!”
谢修齐楞了楞。
逻辑是通顺的,而且此类风言风语,向来都是往更艳情的方向传。此事一旦大白,姐姐恐怕还真……
他想着想着,心里已是苦成了黄连。
那边的小丫头更已是泪水涟涟:“今晨我对小姐也多次如此说。但即使你罪有应得,即使她明白一旦事泄,她也将随之万劫不复,她却依然不忍伤害你……”
她泣不成声地说。
随之,她更是无比憎恨地看了谢修齐一眼:“你害小姐所托非人,又做下如此丑事。一旦事发,小姐唯一的清誉也可能要蒙上千古奇羞,除了投缳一途已别无他选,更死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小姐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你非要如此狠毒,致她于死地?”
小丫头嘶声控诉着,表情之哀凄已是见者伤心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