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刘娡的亲娘一直精明,做事更是周全,又不爱惹事,可这一惹就把自己的性命都扔进去了;自己的娘纵然昏招不断,但大多还是因为她啥也不知道……
这两种亲娘,究竟摊上哪个更不幸些?元春想了好久都没答案,她很清楚:太太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非常好强。
话说元春为救下赵晗,肩上开了个口子,可她心情愉悦且十分得意,肚子里孩子也没什么“异议”:吃得香睡得着,简直不能再舒坦。
可自从亲娘打发人过来传了两回话,元春便时不时地腹中隐痛。
孙先生诊脉后,劝解道,“侧妃心思太重,生了郁气,要好生化解才好。”顿了顿,又送了句大实话,“吃药也不大见效。”
孙大夫殷切嘱咐过后,才告辞而去。
傲梅和抱琴两个大丫头对视良久,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怎么劝啊?究竟是劝侧妃说“你娘挺好”还是“你娘不好”啊……
所以这事儿还只能靠元春自己想开点儿。
元春此时正轻揉着肚皮,琢磨如何找个机会跟母亲谈谈心:掰开来揉碎了,把所有事项细细分析一番的那种谈心。
若是这样母亲还不能有所收敛,那也只好让哥哥出手了。只是明年大比,哥哥贾珠若是中了进士再放了外任,娘家这边若不看紧些,怕是又要不时出岔子了。
不过这种闹来闹去也就是给姑妈、哥哥和她添点堵,丢些脸罢了,不至于伤筋动骨,倒是宁府那边儿以珍大哥哥的脾气,她可是有心无力了。
元春越想越烦闷:自己地位不高,说话自然不管事儿,得用的人手也少得可怜。漫说一向桀骜,不听人劝的珍大哥哥,便是亲生父亲怕也觉得自己不过见识短浅的妇道人家。
元春此时就像在警幻仙子的水镜之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娘家“忽喇喇大厦将倾”,而深恨自己无能无力。王妃刘娡自知时日无多,却不曾让出管家之权,元春也再次体会得深切:为何人人都对钱权趋之若鹜。
元春深吸口气,忽然起身来到案前,提笔临起字帖,约莫站了半个时辰,腿都有点僵直,那股子郁气终于散去大半。
心绪平复,她才在傲梅和抱琴左右牢牢看顾之下,活动了下手脚,再次回到案前给赵之桢写起了家信。
与此同时,赵晗也在书房给父亲写信:一一禀告府中琐事。
京城距离北方大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过两天多一点。赵之桢的心腹带着数封家信回到大营,来不及梳洗便恭敬地守在大帐之外,等着王爷的召见。
说实话这些日子赵之桢也是心中有事,夜不能寐。与北狄打过几场,互有胜负,但相对几年前的大战,实在是有点小打小闹的意思。
大军在外一日,这粮草兵器牲畜再加上军饷,几乎如流水一样无时无刻地“冲刷”着国库。这快两个月下来,朝中可是有若干“铮臣”耐不住寂寞,开始上表请圣上催促南北两边都要积极迎战。
话说朝中名将自然不缺,只在北狄人身上立下大功,并多次领兵十万有余的老将就足有两位,可这回无论是北面还是南面战场,圣上都没有启用这两位。
原因……赵之桢自然也是参透了的,而且直接“参”出了一身冷汗:圣上是位守成明君,堪称勤政爱民,知人善任,但他军事上天赋一般,因此对兵权自然万分谨慎。
为避免两位老将功高盖主,圣上便这二位在京中任职,而且都是要职,可这二位一生也不能再回到战场了。
这手段也是全了君臣情谊,省得到时候彼此猜忌……最后闹得没法圆满收场。
赵之桢身上也有战功,但绝没大到让圣上也把他丢在京里,再不能执掌兵权的地步,只是以后……就难说了。像是力挽狂澜,让北狄人全军覆没这种事儿,赵之桢自然再不敢想。
因此他如今仍是令麾下众将轮流出战,却再不强求速战速决了。
不过他这番举动,倒是让几位老将对他转了印象:一直以为七皇子年轻气盛,谁知竟是个妥当人。大军之中精锐不停往南面调动,哪位也没这个底气,随便就跟北狄人决一死战了:北狄人若是好啃的骨头,何至于一直都是本朝的心腹大患?
不过这边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比如赵之桢已经从好友柳桓处辗转得知南边那位与北狄人确有联系,不过这种联系……大约就是都在等对方先出头,弄出“大动作”,然后自己这边跟着趁火打劫,海捞一笔。
只是先出头的那边,肯定要遭受最猛烈的攻击,于是双方就开始彼此“谦让”,俗称扯皮。
了解过局势,赵之桢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大军数万人的吃喝拉撒睡依然牵扯了他大半精神,听说心腹归来,他不免精神一震:必有好消息!
王府稳若泰山,当然是桩好消息。
赵之桢这位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头号幕僚姓季,乃是贵妃为他挑选,为人稳重,因此一直以来深得信任。
若是元春听到此人名姓,还会惊讶一下:原来赵之桢登基之后神神秘秘却又声名赫赫的密谍大总管,此时已经跟在赵之桢身边了?
至于便宜岳母,圣上只是赏了丈白绫,却不曾将此事公之于众,反倒王妃的哥哥嫂子在惊惧之下,居然要行不孝之事……
赵之桢听季先生说完,倒是轻叹一声,“何必呢?”
圣上自己都是个孝子,这忤逆之举算是彻底绝了御史府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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