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王子腾高升且立功之事,哪怕元春还在坐月子,都听了个满耳,贾敏前来探望时也特地提了一回——凭王熙凤的张扬性子,这种扬眉吐气的大好事儿怎么可能不闹得人尽皆知?
别说凤姐儿了,就算王夫人听到消息都不免喜形于色:娘家哥哥上进,女儿又给七皇子生了儿子,她抬头挺胸出门应酬的日子也就在眼前。
可元春却抱着儿子,轻叹了好几回:前世母亲和嫂子行事那般肆无忌惮,也是仗了舅舅的势。舅舅的确有本事,一直官运亨通直到赵之桢坐稳了帝位……不过那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王爷如今琢磨的头等大事便是自保,之后才是抓住机会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
论朝政和人心,元春自知远远不如赵之桢,反正想太多也没用不是?
她低头逗了会儿儿子:健儿不足满月,一点都不爱哭闹,而且如今只会发“哇”、“哼”、“咯”这三个音……元春“揉搓”着儿子,把这三个字挨个儿听了一回,这才吩咐傲梅,告诉小厨房今晚要吃个锅子过过嘴瘾。
孙先生有言在先:若非侧妃底子极好,这回也不能这样轻易地闯过来。药补不如食补,侧妃要是胃口好,多弄些花样吃食才是。
现在元春的小厨房里日夜都有两个擅长药膳的厨娘守着:一个是王府的老人,另一个则是贵妃亲自派来的。
至于这二位的手艺如何,只看赵之桢这些日子每天都来和元春一起用晚饭可见一斑。至于赵之桢是不是还存着其他的心思……可就得另说了。
其实,爱妾给自己生了个胖儿子,让膝下荒凉的赵之桢很是高兴;可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却让他颇为焦躁。
拖住北狄主力,半年多来一直互有胜负,遂了父皇的心意,却也让朝中几位“老臣”上书,觉得七皇子此番太过消极殆战,甚至有贻误战机之嫌。
为何有人跳出来败坏我的名声,还不是看我掌兵眼热得咬牙切齿啊!赵之桢自然也明白得很。
圣上虽然把这些折子留中不发,可赵之桢还是有些郁气积蓄,这些日子也只有在元春这儿,才能看见个笑脸。
除此以外,还有更令他发愁的棘手事儿,那个打算在元春生产时动手脚的妈妈,他自然派人详查了一番……结果却让他不得不收手,至于回敬也只能暂且压下。
只是越想他就越觉得憋屈,到了元春这儿,自然也带了几分出来。
元春从来都是身子慢但脑子活,瞧见赵之桢这副明显在外受了气的阴沉模样……直接把健儿送了上去。
吃饱喝足的健儿十分好摆弄,元春估摸着儿子就算不那么舒服,也不会哭闹,只求他长大后可千万别随她这个娘:四肢一点都不灵巧。
从元春手里接过儿子,晃悠了好一会儿,还收到儿子的欢快的“咯咯咯”,外加数团口水,赵之桢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在这初冬时节,和元春一起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赵之桢终于有心情说些体己话了,“哎,回来了,反而愁事更多。”
元春闻言也没答话,那笑盈盈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赵之桢转念一想,自己这话抱怨味儿也忒足了,还像不愿意回来陪一陪元春母子两个似的。他赶紧找补了一句,“为的是朝上的事儿,你别多心。”
堂堂冷面王爷也会这样在意她,元春莫名满足了一回,也不忘劝解道,“人怕出名……”
这道理赵之桢怎么不懂?他摇了摇头,“心里不舒坦,朝上肯为我说话的人可真少。”
元春犹豫了一回,既觉得赵之桢肯跟她说朝中事是个极好的开端,又怕自己说多了,让他误以为自己野心昭昭……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天地良心,元春最大的“野心”,就是让赵之桢在有心提携两个哥哥的时候,能听听她的意思。
思来想去,元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搏一把:退一步说,为了能让王爷信任她,并肯把健儿一直放在她身边抚养,她也死活都不能当个只给男人取乐生孩子的“玩意儿”。
于是她轻声道:“王爷您掌兵,朝中百官不向着您才是好事呢。”最起码圣上不猜忌您啊。
元春只是二十出头,都没比王府大姑娘大上几岁,在赵之桢看来能有这番心思已经值得赞许了。因此赵之桢破天荒地又补了一句,“跟大哥他们比,我差得太远了。”
大皇子本就存了“争一争”的心思,只是他当年为了在宗族之中谋个好人缘,与几位藩王都有颇多往来。南边那位一出事儿,大皇子在毁灭书信证据之余,更着力遍洒银子,很是拉拢了些官员为他张目。
埋怨他贻误战机的那些折子背后,难说是不是他大哥自己焦头烂额之际,不忘“拉扯”亲兄弟。
顺便一提,太子麾下有几位将军也挺向往到北面大杀异族建功立业,太子也在一旁看了好久热闹,没准儿也手痒推上一推呢。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赵之桢揉了揉太阳穴,他又不能跟亲兄弟翻脸,为今之计也……只好忍着!
元春看赵之桢的神情,大约也猜着了他在烦闷些什么,于是她缓缓起身,站到赵之桢身后——她这月子也快坐满了,伤口也恢复得很好,大夫建议她没事儿走动一下:当然她只要“活动”,周围便一定至少有两个丫头或是妈妈牢牢看着。
她站定之后,挥了挥手,尽职尽责的丫头们这才退至外间。元春轻按起赵之桢的双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