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尤氏的主意,以她甚至以宁府的立场来说,其实还算靠谱。

元春若想扶正,要得到圣上首肯,而想说服圣上,先要买通圣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之后贵妃和淑妃之中还必有一位出头替元春说话。

想左右贵妃,即使是贾珍都不敢奢望。

但赵之桢的生母淑妃娘娘……可是有个现成的例子摆在前面。谁不知道淑妃有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亲弟弟?当年就是为了给这个弟弟脱罪,淑妃才给儿子选了刘娡这个儿媳妇。

贾珍便是打着再次算计一次淑妃的主意,这个时候宁府的家底也挺丰厚,正好能狠狠坑一次淑妃的弟弟,淑妃救弟心切,也由不得她不出面。

元春觉得,若是珍大哥哥跟她有仇,这个主意也算是值得称道了。可贾珍是她货真价实的娘家堂兄,两家子都还没出五服呢。

身为赵之桢的侧妃为了个名分就无视多年情谊,算计他的亲娘……你说赵之桢知道后会如何报复?只看刘娡就知道,夫妻不合,她这个王妃可做得有滋有味?

这个时候非要谋取这个王妃之位,跟陷她于不义也差不了多少!

元春一时气恼,激得太阳穴都在生疼。同时她也想问一问堂兄贾珍,究竟是什么样的利诱和许诺,让你能狠心把堂妹的前程都丢在一边了?

而且王妃没了,元春按例要守孝,淑妃纵然存了疑问,婆媳两个也不能见面说话,其中误会更难解释清楚……连这一点怕是都在珍大哥哥的算计之中?

元春越想越是心绪难平:亏我还替你说了话,谋求外任!

不过她前世半生冷遇,让她能在暴怒之中保持一丝清明:不对!尤氏都来教我加倍哄好王爷,外面贾珍怕是已经动手了!虽然贾珍手段未必多么高明,但算计淑妃的幼弟只怕手到擒来。

气急之下,元春连哥哥嫂子都再叫不出口,直接连名带姓的称呼,“抱琴,去找咱们院子的二管事,让他知会李大,盯着宁府贾珍那边是不是又宴请宾客了!”转过头来又招呼大管事,“去给王爷传个话,说我娘家有人盯上了舅老爷。”

大管事垂头领命,心中暗道:侧妃您也太实诚了!不过也正是这份实诚,让王爷在出事时总是习惯先把侧妃摘出来。

却说京里最奢华的阳春楼里,温暖如春更有“莺歌燕舞”,淑妃的好弟弟吃酒吃得眉开眼笑,若不是急着去出恭,哪里舍得怀中软香宜人……可惜这位酒场、情场和赌场都自诩十分得意的人物,刚出了包房大门,便在走廊上撞见了外甥的长史李先生。

他登时身子一晃,额头见汗。

李先生施礼后,便从容道:“舅爷这边请,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出了阳春楼,跟着李先生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了赵之桢的马车——郡王车驾自是与众不同,淑妃的弟弟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钻进车里。

赵之桢没耐心跟他寒暄,“输了多少?”

“八……八千两。”

赵之桢笑了笑,“不错。有长进。”上回这位便宜舅舅可是欠了五万两,然后刘娡就被塞给他,做了他的王妃。

这位舅爷忽然扑通一声,栽倒在了马车上……然后吐了一路……

赵之桢把他送回了府,还见到了大舅——淑妃娘家自然不是人人不堪,淑妃的幼弟若不是仗着姐姐只有一个同母弟,又如何不把哥哥们放在眼里,更嚣张纨绔得起来?

赵之桢对大舅还算敬重,不过想想他那辆臭气熏天的车驾,脸上也没了笑容,“这回又欠了八千两……舅舅且费心管住他,母妃那边自有我支应。”

得了赵之桢的允诺,大舅舅直接把幼弟禁了足。以前他也曾经多次如此限制幼弟出门,可总是还没关上几天,淑妃娘娘便传来口信儿:不要苛待他。

这回七皇子亲自发了话,大舅爷也放松了一大截:至少能安心过完正月,弟弟不能再出门惹是生非了。

出了舅舅家门,赵之桢还吩咐内侍给宫中的亲生母亲交个底——只是不知道淑妃能忍上多久。

同时他骑在马上,任由凛冽寒风刮在脸上,街道两边灯火辉煌,游人如织,满眼繁华景象,可他却深感在京的一个多月,比在边关半年更身心俱疲……

回到王府,赵之桢照例先看看儿子,再绕道女儿的院子瞧一瞧,之后便踏进了元春的院子。

元春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思,赵之桢精神头也不太足,彼此对望一眼:简直难兄难弟。

这两个人今天真是个顶个的郁闷:谁家没有几个扯后腿的亲戚?可一旦这个亲戚猛地发威,自己只能是怒而后伤……你还能把他弄死不成?

因此二人此番真是面面相觑。

赵之桢先道:“我已经把小舅舅关上了。”

元春霎时无语凝噎的:我要是能关住贾珍多好啊!她捂着胸口道:“实在是窝火又委屈。”

有元春早早报信儿,用这一天的功夫赵之桢也能打探到不少消息了——他还知道些能让元春更窝火更委屈的事儿……闻言他也只好继续沉默了。

元春说完,半天都没等来赵之桢的回应……以往最少也会抱一抱,笑了笑,然后说个笑话逗逗她呀。

她立即回过味儿来,拉着赵之桢的手,“我扛得住,您说吧。”

赵之桢轻叹一声,“本来也是玩笑话,你听过就罢了。”

哪是听过就算?分明是要她记在心间啊!这话外之音元春如何听不懂?“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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