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进王府的时候,元春正跟母亲王夫人闲话。

元春这一胎大毛病没有,却时不时地不舒坦一下。赵之桢看在眼里,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陪伴元春的时候更多了,且经常打发人回荣府,请元春的娘家人过来探望。

莫说亲娘王夫人和嫂子李纨,就连贾珠和贾敏都在百忙之中来了几回。

元春也没忘记跟姑妈和哥哥问起“帮人提亲”一事——为柳桓寻个好媳妇,家世过得去就成,关键是能和柳桓好生过日子。据姑妈贾敏说有了点眉目,出了正月便找机会跟柳桓正经提一提。

既然母女两个说起了别人家的婚事,王夫人心中一动,也有意听听元春品评下京中各家的姑娘。

却说王夫人如今出门应酬,别家的太太总是先问她家中老国公夫人如何,紧跟着就问起侧妃是否安好。这种“明示”王夫人若再听不出个好歹来,也忒对不起她掌家太太的身份。

却说,王夫人早已熄了再把王家的女孩儿嫁到荣府的心思,侄女们没有太出挑的。

至于宝钗,她瞧着不错,无奈她那个妹夫一心想给女儿谋个“大造化”,连柳桓这样的青年才俊,妹夫尚且觉得差了些……她也便收了“管闲事”的心思。

“宝玉也出息了,”说起小儿子,王夫人脸色都带了几分自豪,“他的学问老爷都夸,将来自能帮衬您和健哥儿了。如今在家里,和兄弟姐妹处得也好,表姐表妹也时常往来,又是写诗又是赏花,竟是忙个不断呢。”

元春闻言抚着小腹,微微一笑,“都是自家亲戚,就该一起多亲近,没准儿还能亲上加亲呢。”

王夫人一怔,旋即想起小姑贾敏时常与女儿见面……思来想去,她与小姑不大投脾气又如何?宝玉也要科举,林家对儿子的前程自是助力极大。她再不懂朝中事,也明白长子和长女如此亲近林家的缘由。

她却是把元春的“亲上加亲”想岔了:以为女儿跟婆婆贾母想到了一处,都是看好宝玉黛玉……

其实元春的本意不过是荣府的妹妹们到了出阁的年纪,与姑父林海的学生结亲,也是妙事一桩。

元春不知母亲心思,接着劝道,“琏二哥是武官,纵然不拘小节一些,也没人抓住不放。而哥哥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咱们家就要走文臣的路子,与各家往来乃至结亲,都得精心些,宝玉那边儿母亲也要多费心思,不要纵着他浑闹。”

元春如今在荣府颇有几个得用的人手,弟弟宝玉在前世就和秦钟……甚至还有个戏子情分不同,十三四岁的哥儿房里更是“满园锦绣”,房里人比王府大爷赵晗还多。

元春越想越气,干脆直截了当,“莺莺燕燕一大群,荣府二房的哥儿整日扎在脂粉堆儿里能是什么好名声?”

王夫人眉头一跳,连忙辩解道,“宝玉还小,还没到那个……年纪。”

弟弟宝玉是爱好颜色,但和贾琏那种“好色”完全不同,这也是元春和她哥贾珠直接下狠手管教的原因。元春看着母亲,并没说话。

王夫人只好接着道:“宝玉书读得好,人又有礼,不过是几个漂亮丫头,允了也就允了。”

其实贾珠也劝过母亲,不幸王夫人没当回事儿,贾珠若是再说下去……“罪名”都是现成的:你个当哥哥的这么留心弟弟的房里人做什么?!

贾珠这才无奈求助于元春,而元春怀孕多少有点气不顺,完全不在乎扮一次白脸。

她语气郑重,带着几分无法辩驳的坚定,“找些稳当的丫头和小厮,咱们家这些日子……跟原先那些人家比,可强了太多,我担心他们看不过去,背地里使坏。正是因为宝玉还小,脾气秉性还没定准,母亲才该费心看顾他。”

好言好语相劝,若是再不肯听,元春心道:我就把他丢进军营里去。蓉哥儿都能脱胎换骨,没道理弟弟历练不出来。

元春说话声音不大,可在王夫人听来却是声如洪钟,她微垂着头,良久后方道,“您提醒得很是。”

勋贵人家大多都走了下坡路,偏偏自家蒸蒸日上,换成她都要嫉妒几分。谋财害命他们不敢,但败坏她的儿子可一点都不难。

元春又道:“居安思危。咱们站得高,总有人想把咱们拖下来。”

王夫人正要答话,抱琴忽然匆匆走至元春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元春抚着额头,一摆手,“告诉母亲吧。这回可真是巧了。”

抱琴先行了礼,才轻声道:“宁府大老爷殁了。”

王夫人连忙起身,准备告辞回府。

元春目送母亲出门,心中一松:不用担心正月里宝玉为人所乘了。贾敬身为宗子以及上任族长,族人要为他齐衰三月。正逢新年,府中宴饮庆祝往来应酬也就不用多想了。

只可惜正在关口为王爷办事的贾蓉也不得不回来奔丧。依照前世的经历,明年平南王便会大举“发动”,此时宁府上下能安心闭门守孝,实在是再好不过。

时至今日,宁府究竟都做了哪些犯忌讳的事儿,元春依旧心里没底。按照哥哥所说,其实贾珍都不完全知道父亲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只说为了太子而隐瞒收留前朝遗族之女……等太子被废之时,此事足以让贾珍降爵丢官,但总不至于没命。

却说,贾珍不过三品将军,若是再削上一回,到了蓉哥儿还能不能住在宁国公府中都是问题。

元春正披着斗篷,揣着手炉,站在门边,外面梅树的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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