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上有发卡吗?头上别着发卡,那些细钢丝扎进她的头骨时。一定很痛吧……我走出房子,上了旧汽车,由于张峰的高超技术,这辆旧车像新车一样好使。丽娜坐在我身边。龙龙站在后座上,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开始在心里筹划买什么。
面包,人造奶油,城市,鸡蛋,什么城市,油饼,北京城。就是那个城市,北京城。糖,北京城离老房子和爸爸妈妈二十五里——龙龙开始数钟声。十点了,从八点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八——九——十”龙龙数道。
超级市场的门自动开了,这使龙龙感到非常好奇。
我拉着丽娜的手走进去。市场非常明亮,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刚从隧道里走出来。熙熙攘攘的顾客,收款机的噼啪声和购物袋的沙沙声,让我觉得自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圈。
我挑选东西,计算价格,逐渐忘记了那张报纸。
在肉类柜台,又不对劲了。
“来一点排骨,”我说。
屠夫点点头。“好,张华太太。砍成平常那样吗?”
“对。”
我凝视着屠夫身后的那排大镜子:我像平常一样,黑色短发,无忧无虑的眼睛,一个普通的到、超市购物的年轻母亲形象。
镜中,在我的身边,一只胳膊举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砍刀。
刀举起来。砰地一声落下。举起,落下,举起,落下——击打“行了,行了,”我尖声叫道。
手臂停了下来。“嘿,还没砍好——”他耸耸肩,用厚厚的白袋裹好血淋淋的肉,在上面写数字,推给我。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才提起那包肉。
在柜台前,张华的妻子对我叫道:“今天晚上见。”
“露露,今天晚上有什么事?”
“吃便饭,不记得啦?”
每隔一个星期,星期五我们都要和另外七位夫妇聚一次。这次在张华家。
“我不敢保证一定去。没人看孩子——”“把他们一块带来吧。”
我向收款台走去。“张峰不喜欢——”张华笑起来。“你做什么张华都会喜欢的。”
我无言以对。
张峰总是非常体贴我。星期天他在家时,就会替我做家务,像照顾孩子、倒垃圾、打扫厨房等。另外,在做那些家务活时,他总穿着工作服。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对吗?
但是,我马上又想,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这样更不引人注目呢?
我在交款台寻找小龙。他正坐在一叠杂志上,低头看一本漫画。我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到了报架上。
“击打”这两个字在冲我大叫,张峰十年前的面孔在冲我大叫,还有张华——我抓住收款台的边缘。
张华的手臂扶住我。“孩子,你脸色惨白。怎么了?你害怕了?”她笑起来。“那家伙现在在五里之外呢。”
我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说:“我很好,没事。”
我随着替我拿着购买的东西的酗子走出超市。太阳照在我身上毫无热意。真奇怪,超市刚才还似乎非常明亮,现在它却像个隧道,外面却亮得令人头晕目眩。
“夫人,你要把这些放进行李箱中吗?”我点点头。
“那么你得把钥匙给我。”
我掏出钥匙包,走到汽车后面。我插进钥匙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我转动钥匙,酗子伸手抬起后盖,把大包小包放进去。
我抬起手,准备关上后盖。
突然,我停下手。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即使装进了新买的东西,也可以看出,行李箱不对劲。
我凝视着工具盒、备用轮胎,想弄清楚到底行李箱里缺了什么。
我想出来了,同时大吃一惊。我把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推开那些购物袋,拼命地看和摸,希望它就在那儿。
汽车头顶不在了!张峰一直坚持要把它放在行李箱里,因为轮胎是翻新过的,现在,那个结实的;旧车顶不在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但是,当我把车开进庭院时,我意识到房子的闹钟声响了十一下。
啊,早晨快过去了。盘子我洗过了,东西也买回来了,现在该烧垃圾了。桌子上的那张报纸很快就要化为灰烬。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坐在厨房桌子边。我仔细地剪下报纸的第一版,把它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我的钱包。然后我把报纸揉成一团,放在废纸篓的最上面,把纸篓拎到后院。我把废纸篓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划着一根火柴。我估计得对,报纸燃烧得非常快,把别的也点着了——但它烧不掉邪恶的念头。
当我走进厨房时,电话铃响了。
“你好,”我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是你吗,小拉?”
我激动得差点把电话掉到地上。“张峰?”
“我打了一上午电话。”他听上去很着急。
“我出去买东西了。”
“埃,你还为昨晚的事生气吗?”
我冷静地想,这要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你今天早晨似乎有点——有点奇怪。”
“奇怪?”
“你现在还是有点奇怪。”这次他听上去很奇怪,有点戒备,又有点探询。
“我没事。”
“瞧,小拉,”他脱口说道。“我只不过出去散散步,明白吗?我的确很不高兴,所以我出去散步。”
我举起自己的手,打量着它。“散了很长时间?”
我可以听到他吸了口气,然后才回答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