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周丽和孩子们道别,然后从车库把车倒出来。
她像平常一样,站在车道边,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当心,阿治。”
“当心什么?女人?”每次他出门,她就幻想他会有外遇。
“我是说抢劫,路上有许多抢劫。”
“我会当心的,我总是平安归来,不是吗?”
“今晚从汽车旅馆打电话给我。”
“好的,”他同意说。这要求不过分,可以满足。
他开车来到办公室,把车停在外面,从布夏先生手中接过小袋子。
“阿治,里面是钻石和其他一些东西,价值大约九万元。”
“这么小的袋子里?”
“好东西总装在小包里,阿治,你带没带手枪?”
“放在汽车抽屉里,可是,真要用的话,我还不知道怎么用呢。”
“你看报纸了吧,过去两个月里,有三位珠宝推销员被抢,其中有一个人还被杀了。我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阿治,你有太太,有家。”
“别担心。”
“订货副本都带了吧?”
“当然,”阿治说。“别担心。”
布夏先生搓着汗渍渍的双手:“我一向担心这种旅行,太危险了,阿治,太危险了。”
他离开布夏先生,向北驶去。那只珠宝袋,小心地锁在他身旁的样品箱里。
阿治是一位珠宝推销员,四十二岁,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做这种生意。早年,他在现在的公司做一些杂事,在南坪区送些小钻石,向第五街或十四街的拍卖场收收款和谈谈交易。后来,由于布夏先生信任他,于是开始做推销工作,经常带着珠宝到各城市。
晚上在旅馆时,他经常把钻石、红宝石和蓝宝石散放在梳妆台上,凝视着它们,欣赏它们反映在镜中的闪光,感受短暂的美和力量。他非常喜爱珠宝饰物。对于周丽和孩子们,推销珠宝只是一种危险的工作,但是,对于阿治来说,那是比养家糊口更重要的事。
他对珠宝有这种心理,或者要回溯到三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夏天,他父亲开车带全家北上,到河北去看日全蚀。那时候,他还没有上学,但仍然记得他们坐敞篷车北游的事。虽然他们住在国界处,但在那时候,那段旅程相当长。他记得母亲不屑地说,不值得跑那么远到一个地方,只为了看太阳变黑,但是,日蚀给他的印象深刻,比童年的其他事情都深刻。
他们站在小山顶,面对着太阳,用薰黑的玻璃看着太阳,虽然整个过程只有一分钟不到,但它值得两天的旅程。阿治尤其记得当表面不平的月亮遮住太阳,发出耀眼光芒的那一瞬。
“它们看上去很像钻石,”他父亲说。
它们的确很像,乔治一直记得,他想起黑色中那渐渐来临的闪耀钻石。后来,日落时,他经常站在他们家的后院里,企图再见太阳那些钻石。他并不知道,那情景只有日全蚀时才有。他结婚后,从来没有向玛丽提起此事,因为他是一个内向的人,绝少谈自己的工作。因为那只能使她紧张。
“瞧,阿治,”她说,指着晚报上的一条新闻。“又有一位钻石推销员被抢了!这是今年第四次了!”
“我该辞职吗?亲爱的,每个星期没有薪水,你会更快乐吗?”
“可是,阿治,那很危险啊!”
虽然公司做了各种预防措施,但他认为这些日子是有些危险。
这趟去台湾,他携带价值九万元的钻石,这还是他们的批发价,零售可能要加倍。
再加上他箱子里其他零售的东西,可能值二十万。但是,他知道在这一行里,有许多身带价值百万的人,他们都不担心。就拿布夏先生来说,他年近七十岁,还带着两千克拉的钻石到温州去呢。
这一年,珠宝行里有四次大抢劫案,有三次是在过去两个月内发生的。当中有一人是阿治认识的,那人头骨破裂,肋骨中了两枪。事情发生后,他曾送花给那个人,并且到医院去看他。事后,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们只在生意上打过交道。
快到中午时,阿治驶离温州的高速公路,想找一个好点的饭馆吃饭。最后,他找到了一家。他小心地锁好汽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从那里他可以边吃边看着他的汽车。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下午他仍可以在珠海停留,第二天上午再驱车到宁夏。他以前也去过台湾,但并不喜欢这段旅程,因为沿途要停留谈生意,使他无法乘飞机。再说,在那样热的天气里开车,也很不舒服。
到温州的途中非常顺利。一直到他离开那里,向北进入省里时,他才注意到有一辆绿色轿车在跟踪他。
那天晚上,阿治停留在一家汽车旅馆,旅馆在波士顿郊外,他以前往过。他从房里打长途电话给周丽。
“一切顺利吗,阿治?”
“很顺利,亲爱的,天气非常好。”
“你明晚会到家吗?”
“那得看情况,如果宁夏有事,可能得后天。”
“当心点。阿治,千万当心!你房里有枪吗?”
“当然没有!我反正不会用它射任何人的。”
“阿治——”
“我知道,我会当心的。”他伸手取烟,但一手拿着话筒没法点火。“孩子们怎么样?”
“很好。苏珊和周吉出去了,去看电影。周拉在屋里看连环画。”
“瞧,周丽,假如明天我不回家,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