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阿龙努力让船顶风前进,灰蒙蒙的海上,大风卷起一阵阵浪,只要
阿龙稍一疏忽,就有海水灌进船里。阿龙是个不懂指南针,更不懂经纬度的异
教徒,但他的先祖曾靠人力和浅底小船完成了远航,他们的成就使哥伦布的远航看
起来就像乘渡船的旅游。现在他用锅把水舀到船外,用席子和桨坚持航行,但他确
实在前进。
直到第二天日出,赵洛才从船底的污水里抬起头来,但只看了眼四周便又呻
吟着躺下了。停了一会,他又试了试,还是徒劳,于是他转过头,看见阿龙蹲在
船尾,浑身都是海水。“酒!他叫道。
阿龙摇摇头,赵洛的眼里开始闪现出渴望的目光:“给我酒,给我一点酒
,就一点,”他继续哀求着……后来的两天,他就这么一直神志不清,不停地自言
自语说什么一分钟之内同一条船如何变换了四十种航行方式,还说这是他的重大
发现,航海史会出现革命……直到第三天他才清醒了一点,肚子里空空如也,身体
虚弱不堪,只是精神还不错。这时风已经小了,阿龙在静静地准备吃的。赵洛
给自己来了两杯白兰地,然后才发觉喉咙里是可可奶,于是又叫起来:“我爱朗姆
酒,不,给我朗姆酒。”
没人回答他,他四处打量,但除了长长的水平线,什么也没有,他终于感到有
点不对劲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风,”阿龙说:“风送我们来的。”赵洛却还没心思听他的话,也没留意他们被吹到这儿并不是钓鱼时迷了路。
他的脑子里在想别的东西,一些粉红色,紫色,带条纹像彩虹一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些东西真是让他其乐无穷。
把一个在酒里足足泡了两年的人和酒精完全分开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海面变得平静起来,船轻快地滑行。赵洛的手脚都绑在船板上,他就不停地
动他的嘴,颠三倒四的背小时候学的诗。可惜听众只有一个阿龙。他可不关心诗
的韵脚,只是偶尔泼点海水在赵洛头上,或者给他盖上席子挡住阳光,或者喂他
几口牛奶,当然,每天还替他梳两次胡子。
他们平静地航行,但贸易风越来越强,船也越来越慢,阿龙只好冒险向东航
行。这时赵洛的脸色也渐渐地开始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而不再像腐烂的海藻。
一有机会阿龙就登上·一些小岛,用锅煮一些米饭和土豆、但这是很危险的
。有一次两个白人划着小艇把他们截住了,阿龙来不及隐藏逃亡黑奴的痕迹,他
也没这样做,只是在对方划到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用步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中
的一个被打死了,他们的船也给打沉了。
“我这边有个弹孔,你最好把它堵上。”赵洛叫道。
阿龙解开他的绳子,堵上那个弹孔。赵洛伸了伸胳膊,好奇地东看西看。
“是真的,你不是幻影。”赵洛瞪着阿龙说:“我说,你是真的,不是个
幻影。看来我好多了。”
停了一会,他又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小咪。阿龙回答。这是包维勒的土语名称。
赵洛吹了声口哨,驾驶这种连篷都没有的船跑上八百公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不禁对阿龙肃然起敬,这个黑人婿子真的是很能干。
“那么,小咪是你家了?张特问。“是的。”
“好吧,船长,”赵洛说:“继续前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
但我想我会知道的。”
起初赵洛还很虚弱,但阿龙的可可豆和甜土豆使他开始恢复了力气和神智
。后来他品着海水的咸味居然能好几个小时完全忘记酒这种东西。而且奇怪的是,
当酒精在他体内渐渐消失,洛天的经历也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这真是两个古怪
的水手,一个土著,另一个是正在康复的病人,但他们相处得还很不错。
第三周时,赵洛注意到阿龙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们的食物吃光了。
“嘿,不能这样。他叫道,“你把最后一点可可豆也给我了,你得为自己留点。”
“我不喜欢吃。”阿龙简单的回答说。
天海之间只有海水拍打船底和船板的咚吱声。赵洛一动不动地想了好几个小
时,想了很多事,有时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的确,思考并非总是旅途良伴,被拉
回过去的记忆尤其不见得那么好受。但帕内特现在却不得不回忆起他荒唐的过去,
他一次次地想逃离它们,但他现在觉得无处可逃,他想自己只有面对过去,然后击
倒它们。
在第二十天上,他们所有的吃的只有一点点水。阿龙用可可豆壳舀上这点
水,让赵洛喝下去。现在,这个异教徒又承担起了照料赵洛的责任,直到他把
桶板上的最后一点水刮到刀刃上,滴进张特的喉咙里。在第三十天,他们看见了巴里岛,那岛就像一堵绿色的墙从水平线上冒了
出来。阿龙可以松一口气了,他已经航行了整整六百公里,而且用的是这条没什
么航海装备,甚至连海图也没有的船。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但他们并没停留
多久,很快他们又出发了。
早上风还不错,但到中午就停了。海水变得像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