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销声匿迹的孟章也在此出现。
那天易缜带了队士兵前去城外巡视地形之时,两人正好遇上。
孟章和他之前只遥遥打过一个照面,印象却异常深刻,就是彼此化作灰也认识,
此时一眼就相互认出来。孟章在城墙之上,易缜在护城河远处一队骑兵当中,两人对视,眼中凶光毕现,毫不掩饰对彼此的憎恨,都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双方士兵也拈弓搭箭,纷纷指向对方。
北晋骑兵地势上处于劣势,很难射中高处有城墙掩护的守军。骑兵身上都穿着特制的软甲,距离又远,倒不怕对方的寻常弓箭,而且机动灵活,泽国叛军也不敢冒然出城追击,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两人恨则恨,却都知道眼下双方都没准备好作战,若是意气用事,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此时都不能拿对方如何,两人都还算克制,。
孟章率先收回视线,转身消失在墙头。
易缜哼了一声,下令骑兵慢慢退出弓箭的射程之外,掉头回营。
看到孟章在这,他暗中反而松了口气,不用担心秦疏再被他劫走。至于种种新仇旧恨,总有一同结算的时候。
青帝时近一年的怀柔政策卓有成效,加上赋税宽松,很多平民百姓因此受益,并不愿意再将身家性命卷入战火之中。
叛军多半是些读书人,虽举着匡复皇室的旗号,一个个来势汹汹,真正在地方上却没有多少响应。民众一旦生活安定,对于北晋这个外族虽有些不满,但也缺乏造反的决心,多半保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
易缜不相信,就算护城河太宽太深,一时充不过去,但这么一种实在算不得牢固的城墙,一群意气书生,又能顽抗到几时。
他在城外分头扎营,将一座风梧镇团团围住。泽国气候温暖,冬日也不会有冰封千里的情形,野外扎营并不如何辛苦,粮草给养十分充足。反而是反贼聚在城中,既没有一战之力,粮草也不多,那怕气节再高,困上一段时日,必然不战自败。
这虽是个良策,只是他眼下急于结束战事,恨不能插了翅膀倾刻间就飞回京去。狄夷那边又传来捷报,狄夷连连败退,已经交出敬文帝以求议和。若是还要他等到城中粮草耗尽再行攻打,无疑难熬得很。
对方知道自己劣势所在,反而是一派积极应战的气氛。但一干文人纵然拿上刀枪,那一个个弱不禁风似的小身板,也不放在北晋军队眼里。
不出两三日,听得探子来报,叛军在城门楼上搞出些动静。易缜闻报前去。
对方并不像是要出城迎战,一众手下早做好准备,才发现无战可打,一面派人喝骂,都站在城下百丈开外远远地张望。
城门上搭了个高台,摆放着一些供品,悬起皇旗。一众逆贼的首脑都到场。这些人多是些没经历过多少苦难的主,一个月来凭着一腔热血东奔西走,一个个都廋了一圈。可见这反并不是好造的。
他们不穿甲胄,反而是一个个衣冠整齐,神情肃穆,仿佛仍立于庙堂之下而不是身处兵临城下的危城。
易缜看了几眼,问先来的几名将领:“这些穷酸秀才这是想做什么?瞧这身打扮,那里有个打战的样子。”
几名将领对这个看法亦是深以为然,正抱着手当作热闹看。有一人搓着手猜测着答道:“他们难道是想祭天?祭过天后才打?”
众人早等得不耐,倒情愿就是他说的这么回事。
说话这人似乎也有些见识,见众人认同,接着笑道:“这栖霞山传说就是凤凰涅槃的地方,这是在求神保佑也说不定。”周围一片哄笑之声。
易缜是不信这些,但也见过不少祭军祭旗的场面,只是两国风俗,大约有些不同,一面漫不经心的听着,留神再看。
那人有意说得大声,对方在城楼上隐约也能听到,却不理会下面嘲笑叫骂,念了长长一段祷文,似乎确实是个祭祀的仪式,礼节极为繁复。
易缜看得不甚耐烦,看有几人身处在毫无遮掩的高台上,倒也很是佩服,只不知这些人是无知胆大还是当真悍不畏死,敢把自己这样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正捉摸着要不要令弓箭手抽冷子拿劲弩射他几个下来。
那段祷文终于有念完的时候。眼角突然看见孟章抱着一个小包裹模样的东西走上来。这两人是冤家对头,易缜顿时敬惕起来。
“那是什么?”
众人也在凝神细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风里送来一两声细细的婴儿稚嫩哭声。
易缜微怔,心里莫名地一紧,旁人也是愕然。
易缜想了想,不禁皱眉:“他们带这么个小孩子上来做什么?难道是……用作祭品?”军中拿活人祭旗古来有之,多半是提用牢中重犯,尚还过于血腥,拿尚且不知人事的婴儿,完全可说是妖邪暴虐之举。
易缜初为人父,心性似乎也跟着柔软些许,纵然一心想报母仇,却不想再多造无辜杀孽,再激起民愤,令之前青帝怀柔政策所取得的成果付之东流。所以这几天并没有立即强行攻城。此时不由得悖然变了脸色:“亏他们以正人君子自居,竟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骂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也曾经下过有过之无不及的命令,顿时哑口无言。心下却还是愤愤。
极目向高台上看去。然而离得实在是太远,又有城墙遮挡,隐约间只看到个青蓝色的小襁褓,寻常人家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