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天还未亮就被人从床上拉扯了起来,两个据说是从宫中退役的嬷嬷将她押到八仙铜镜前,为她一番梳妆打扮。
宁思沅睁开干涩的眼睛,正对上铜镜里的自己,一对熊猫眼占据了小半张苍白的脸,看起来像是化疗过后。还能不能再丑点,让皇上不忍直视,宁思沅又动了歪脑筋,趁着那两位嬷嬷专注于给她盘发的时候,将掌心拍在朱砂上面,再迅速地将手攥紧收回。
这漫长的梳妆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宁思沅不小心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有一种不认识了的感觉,“这、这是谁?”宁思沅不禁惊讶地问了出来。
“自然是秀你呀,瞧这模样,定是后宫佳丽中的佼佼者。”一位嬷嬷捂着嘴夸赞道。
“还是嬷嬷的手艺好。”宁思沅嘴角抽动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镜子里的自己,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乌发柔顺似瀑,黛眉浅浅延展,一双墨眸泛着水灵灵的光,两片樱唇不知涂了什么,看起来格外水润饱满。想不到自己还能这么好看,宁思沅有那么一瞬惊喜,转而又深陷苦恼之中。
待换衣服时,嬷嬷将熏了香的裙子拿了过来,宁思沅朝着小琢打了个眼色,随即乖乖地换衣服。小琢手中捧了朱砂正欲拿远,却被宁思沅“不小心”地碰了一下,半盒朱砂全部扣在裙子上。
“啊呀,这可怎么好?”宁思沅猛地跳了起来。
两个嬷嬷也被惊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裙子上一大团像血般的污渍。
“可还有其他新衣裳?”一位嬷嬷问。
小琢连忙道:“有的,还有一件衣服未曾穿过。”
“快、快去取了来!”一个高瘦的嬷嬷急得把手举得老高,手指颤颤地指向衣柜。
“是、是、是。”小琢连忙去把衣柜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浓绿色的长裙,上面熏了一种奇怪的香味,在近处闻着久了便欲作呕,也不知道她们家秀是怎么创造出来这等香料的。
一位嬷嬷看了看那裙子,紧皱了眉头,又细闻那味道,问:“怎么一股子怪味呀?”
“兴许……是放在柜子里久了,改了味道。”小琢试探着说。
“还有没有其他衣服了,这件实在是……”另一位嬷嬷手托着下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其他衣服都不新了,有的还打了补丁,只有这件,秀一直不舍得穿。”小琢垂眸道。
那嬷嬷一想,难怪,这秀本就出身不好,被家里苛待也不为奇,看这衣服就知道了,但怎么说,今日这日子再去向大秀讨一件新衣也是说得过去的。“要不……”
“还是算了吧,我看时辰并不早了。”宁思沅幽幽一笑,唇边溢出一角苦涩,道:“这味道估计穿会子就能散去,不足为虑。”
“哎。”两个嬷嬷连忙点头应了,心中对这秀的命运又多了几分同情。
忙忙碌碌,又是一番修整,直到前面传话,说是轿子已经备好了,请秀过去,这伙人才扶着宁思沅,一路小心翼翼地出了家门口。
临走前,宁秋水走到宁思沅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语重心长道:“你小的时候为父疏于管教,而今如能入宫,一定要谨言慎行,既是对你好,也是对宁家好。”
“女儿记住了。”宁思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宁秋水点点头,对着管家摆了摆手,便看那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塞到了两个嬷嬷手里,倒是沉甸甸的模样。
小琢抿了抿唇,低头盯着脚下,心里涌上丝丝酸涩。宁府在外人眼里,总是弄得一副宽厚仁义的样子,可是内里,却是残忍又人性泯灭的,就说宁思沅这个秀,吃穿用度和宁思渚不止差了一个等次,偏偏秀她性子又软,在过去的十六年岁月里,活得低三下四、任人拿捏,唯有几个月前性格才稍稍变了一些,下人私底下都说,是秀经历了生死,心硬了,这是好事。她也只望,秀若是进了宫,也别再叫人欺负了。
轿子一路向北徐行,渐进宫城,绕过御河,周遭便肃穆起来,连百姓都不敢大声喧哗了,唯有隐藏在墨色高树上的知了,偶尔几只大胆的,抽空约合起来嚎几嗓子。
下了轿,宁思沅谨遵宁秋水的教诲,没有抬起头大刺刺地张望,这个时候还得低调点,不然就是给自己拉仇恨。
拒她十分低调,可还是有人故意寻衅,从她后头款款追上一位身穿妃色褙子、绯红色襦裙的女子,面容明艳动人,姿态高傲昂扬,“哟,这不是宁府的二秀吗?”分明是清润善曲的嗓音,偏偏语气凌人,叫人不喜。
宁思沅谦然一笑,回答道:“正是,不知秀是……”
“张府妙芝是也。”女子得意道。
宁思沅想,谁知道你是谁呀,但口上却说:“久仰久仰。”
张妙芝竟真以为人家是仰慕她,洋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
正巧又过来一位女子,身穿一件光滑的黄衫,体态玲珑,娇俏如玉,“妙芝姐姐琴、歌,俱是京城无双,又得兰若上人悉心指点,想来闺秀无一不晓。”女子对着张妙芝一番奉承,更是将兰若上人指点一事说了出来,极大地满足了张妙芝的虚荣心,其实也暗里帮着勾起了宁思沅的记忆。
兰若上人,宁思沅也是略有耳闻,此人乃先帝长姐,圣上姑母,风姿超然、才艺双馨,却在双十年华参破红尘,入了道教潜心修行。但宁思沅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