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简之身上速沁了冷汗,看着坐在那里眉头紧蹙的赵挽,心中有些震颤,勉强地笑了笑,道:“还是皇上考虑周到。”
“嗯,接着说吧。”
“这药本不会对女子产生太大的伤害,调息过这个月,便无事了。只是皇上这样做了,可曾为她将来考虑过?”
“宁家早晚会连根拔去,一个无出的妃子不会遭人为难,朕这么做起码能够保她一命。”赵挽倚在椅子上,长身如玉山之将倾,幽暗的烛火在他微微有些动容的脸上闪烁了几下,将他的表情映得模糊不清。
“为什么?皇上是想说,连自己的妻儿都难以保全吗?”6简之有些激动,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上愤愤不平的表情渐渐扩大。
赵挽抬手揉了揉额角,许久才放了下来,低声道:“你知道朕的母亲是怎么去了的么?”
6简之张了张嘴,轻声道:“病逝。”
“不是的。”赵挽深吸了一口气,使力用手支在椅子背上,缓缓地坐直身子,“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二十年了。朕每次看到思沅,就会想到父皇和母亲在一起的情景,可以说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他对我母亲,连带着对朕,都是最好的。可惜母亲出身太高,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为防太后干政,凡是继承大统,处死妃子儿子才可继位。加之朕年幼不晓事,每每得了父皇嘉奖便四处炫耀,给其他皇子造成了极大的危机感,最后……母亲她,选择自尽以保全我。”
“皇上……”6简之轻声一唤,看着赵挽手指紧紧攥着碧玉茶盏,一片绿意间,手指泛白仿佛可见其中森森白骨。
所以,永盛向来不是母凭子贵,更不是子凭母贵,两者始终处于一个制衡的位置。
(参考西汉,汉武帝晚年立刘弗陵为太子——据说是为了避免西汉早年出现的吕后干政的局面——竟将刘弗陵的母亲,也就是他晚年最宠爱的妃子钩弋夫人处死,也被我视作果断和坚毅。自此,西汉立下规矩,凡是儿子继承大统,母亲必须处死。)
“朕当年不过五岁,亲眼见着母亲吊死在寝殿里,脸色青紫。父皇就站在我的身后,将紧紧我圈进他的怀里,跟我说,他后悔在朝臣面前表露出想立我为皇储的意思……我的母妃,是为了成全我而死,她最后这一死,已然是对父皇的逼迫。”那杯中滚烫的茶水终究因为他手指的颤抖溢了出来,尽数洒在他绷紧的手背上,6简之一见,仿佛整颗心都被刺了一般紧缩起来。
赵挽猛地缩回了手,茶杯在桌子上不停地打着转,他却不曾留意,目光逼向6简之,“宁家在朝中势力四方牵扯,威胁朝政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6简之终究还是慌乱了,凝着赵挽的脸,久久才发一声,“娘娘不是有野心的人。”
“万一儿子像朕一般呢?”
“这……”6简之微微一怔,仔细想赵挽是怎样一个人,韬光养晦坚持到先皇即将病逝方肯光芒大放,野心蓬勃,未达目的不罢休,有时候手段不光彩……“皇上大可不必担忧这个,或许娘娘生下的惺子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或者只生下公主?”
“不要忘了,朕的兄弟还剩几个,何况,本朝亦有公主干政之先例。”
“……”6简之沉默了许久,有些同情地看了赵挽一眼。皇家最是无情,有时候连皇帝自己都是被逼无奈的吧。
“朕给她用了绝子的药,也许……没错吧。”
砰!
桌上的茶杯终于旋转到了桌边,失去平衡坠落下去。
门口一条纤细身影倚在墙角,听闻最后一句话,如玉般白皙的五指张开如鹰爪般死死地按在自己的下巴上,却无法盖住自己大张的嘴。
终于她因为承受不起这样的讯息,身子摇摇欲坠,一下子扑倒在门板之上,身体还保持着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她却迅速地站直了身子,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赵挽看着那闪开的背影,大脑仿佛缺氧般一阵眩晕,连着脚跟都有个踉跄,6简之一见他的反应,连忙扶住他。
“是、是谁?”赵挽的气息有些紊乱。
“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