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陆简之下意识想要伸手掏自己的耳朵,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出了幻听,但看她定定看着自己,眼神专注,正是在等他的反应。
“娘娘你……”陆简之错愕地望着她,离她不足三尺的距离,不敢往前,亦不能后退。
宁思沅略略勾起一笑,从小琢手里取下桃木梳子,做了手势让她暂且在外待一会,自个儿随意地梳起一侧的长发,疏通血脉。“您先请坐吧,我这一声‘哥哥’不是随口叫的,容我慢慢细说。”
“好。”他怔忪不安,退到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静等着她说话。
“前不久皇上说,未免我在宫里无依无靠,可奉你为义兄,您可记得这话?”
“记得。”他并不反对,倒是觉得能靠此再拉近他和宁思沅的关系,却也值得,只是他也不过是个太医,不能给她带来诸多便捷。
宁思沅见他眸光一沉,落入思索,道:“其实皇上这样说,用义并非仅此而已,他暂还不能告诉你我二人,但我却猜出了七八分。”
“什么?”难道赵挽对他也有什么算计不成?
见他一惊,她徐徐道:“知道真相的代价总是携着凶险,我只是猜测,却不敢肯定什么,望您切记淡定,不可莽撞行事。”
“这是自然。”
“皇上曾默许淮王爷调查我的身世,查不出我的生母究竟是何人,所以推测,我并非宁秋水亲女,再者,另有一事,不知令尊生前与朝中那些大人交好?”
她如此直称自己父亲的名讳,陆简之却见怪不怪,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家父出事时微臣年纪尚轻,许多事是记不得的,但他一介文官,自然是与文官们关系更近些。”
“那令尊又与那些人交恶呢?”
“我曾私下寻访,他并未与他人有明面的冲突。”陆简之眸子暗了暗,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于自己的人微力薄。
宁思沅将他的神色收于眼底,轻笑一声:“这些年来,皇上比你查到的多了不少,却迟迟没有告诉你,无他,只是不想叫你冲动行事。”
听她话音一落,陆简之脸色又是变了一变,紧跟着,又缓了缓,变得十分艰涩,俨然已陷入了苦索之中,却猜不透赵挽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依娘娘高见……”他不急于将问题局限于一个角度,如此停顿则是望她知无不言。
“令尊与宁秋水同科班出身,虽交往不密,却心意相通,不互换财物,却相赠过许多诗文,这本文集里头俱有收录。”她微微屈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发黄的诗集,往前头扑了扑示意他上前来拿。
他依言接过,默默坐回去,连忙寻了名目往前翻了去,宁思沅颔首,清晰见他搁在书上的手指在颤抖。“这本书,是皇上来看我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说的是实话,他亦深信不疑。
赵挽一不小心送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坦荡荡钻了个空子。
“托孤这样的可能性并非没有,我出生那年,正是令尊遇事那年,很巧。”宁思沅抿了抿唇,目光里有些苍凉,却似自言自语一般小声说道,“难怪头一回在宫里见着你就觉得亲,连着信任都来得莫名其妙……”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陆简之的耳朵里,让他羞愧、惶恐,回忆中对她的赞许和怜惜一一涌上心头,纷乱如雪。
“哥哥,若你我真有血缘之情,此番不过是提早相认罢了;若是误会一场,便当是我认你做义兄,叫得亲切了一些,如何?”
他眨眨眼,半晌才应下:“好、好。”眼神里是望不尽的感慨,依着她的推测,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他却觉得分外劳累悲凉,未有任何兄妹相认的喜悦。
“哥哥。”她叫得顺口无比,虽然私下里练了不少遍,气得自己掐脸颊改表情,临场发挥却效果甚佳,“我如今在宫里,除了皇上还能依靠谁呢?而宁家,自我未出嫁之时便对我百般苛待,宁思渚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交情这么好却对“友人”的女儿这么不好?陆简之猛一思索,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出了鸣凰宫,只等着一身汗渐渐消散,才想起她最后说的话:“宁思渚想要害我,我却不能坐以待毙。”
陆简之将衣冠正了正,本打算直接回太医署,却在路口转了弯,径自往建章宫去了,没想到,却未见到赵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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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棠宫
两列宫女鱼贯而入,奉上瓜果糕点,安芸眼瞧着这十余人里格外入眼的几张新鲜面孔,转瞬记在心里,摆摆手吩咐道:“本宫想和珣昭容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吧。”身份变了,自称也是要变的。
头晌她接了旨,得封安妃,不及午时,新添的太监宫女便送了过来,安芸对这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她看宁思渚之流如跳梁小丑一般,对于她的拉拢并不拒绝,却远远观望,不做特立独行的事,却总得想一些合宜的办法入皇上的眼。
这不,宁思沅出事,她趁着乱让人报信,同行的妃嫔里没有人知道是她做的,赵挽也不说,却早已把好处送到,任由他人乱猜去吧。
“多谢珣姐姐指点,妹妹在此特作拜谢。”安芸从榻上起身,敛衽躬身,那位珣昭容脸色一变,连忙起身相扶。
“这可当不得,你如今也是身列妃位,不能乱了规矩。”珣昭容言语里已带了仓促之意。
礼行一半,意思已到,成不成礼都是那么回事,安芸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