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这幅模样却叫四郎觉得二哥有点可爱,忍不住凑过去,轻盈而迅捷的舔掉二哥嘴角的糖粉,然后无事人一般说道:“莲心没有去掉,当然是苦的了。”说着,四郎继续用白面和着麻油搜和成剂,包入砂糖莲子馅。
留下二哥傻笑的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其实那莲子苦完之后,居然泛起一股股的甜意。按说这种没有去芯的莲子缠吃上去该是先甜后苦的,唯独二哥吃出了先苦后甜的感觉,也不愧是饕餮了。
二哥傻笑一阵,看媳妇把裹好馅料的面团放入模子中压出花样来,然后就晃晃悠悠地单手端着一大盘生坯想要拉开火炉的铁门,赶忙过去帮忙开炉,道:“你忙你的去,我来守着把饼炕熟。”
华阳往这边瞅一眼,眼儿一眯,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来:自从四郎他爹那个畜生出现以后,大人倒比以往更加紧张自己侄儿,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啊。她冷眼瞅着,倒和凡间夫妻没什么两样。
倒是旁边帮衬的一个小妖怪见饕餮大人吃完那些没去芯的糖莲子之后,反而露出沉醉的傻笑,也偷偷取了一粒喂进嘴巴里。然后苦着脸,疑惑地偏头问:“怎么不去莲心,明明那么苦?”
四郎也吃了一粒莲子,果然很苦,可这种苦却叫人心神一凛:“虽然不甚分明瓜子西施与李保儿的瓜葛,可这莲子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人神智不昏,从而救那妇人一命吧。毕竟是街坊领居,顺手能帮就帮一把,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四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小妖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了看二哥,有些怯生生地问:“那李……李保儿还是个人吧?”
二哥忙着照料火炉,随口答道:“他倒还是个人,只是被邪物控制住了而已。”
四郎虽然也看出来李保儿有些古怪,瓜子西施身上有不好的征兆,只是到底不甚分明,就问:“究竟是什么妖怪呢?怎么总是纠缠着那妇人?”
二哥看了缩在角落布袋子上的小白猫,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如今恰逢乱世,妖邪尽出,有的看着是人,其实也是一颗畜生心,有的看着是鬼怪,却又重情重义。外貌是最容易幻化的,用眼睛本来就不好区分。我怀疑那肥胖的癞皮猫就是没被雷劈死的妖道之一。他不躲起来疗伤,居然还敢跑出来作乱。也不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了。只是何家小子说的不错,若是他娘继续和不阴不阳的李保儿搅合在一起,只怕结局未必比那些仙奴好到哪里去。”
四郎倒抽一口凉气,又问:“可是胖道士的摄魂术已经被破了啊。莫非那手镯上有什么古怪,何家娘子真的并非自愿?”
二哥摇头说道:“我没见过那个手镯,不好说。只是看何家娘子那副模样,不太像被迷惑了神智的。”说罢他就赤手抓住烧得红彤彤的铁门把手,将一盘子烧饼端了出来。
等到两炉莲心饼都炕熟的时候,刚刚申时将尽,还不到酉时。四郎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处的天空还起着一片片火烧云,断桥镇头顶上的天空却已经透出了麻青色。
如今是初春时节,半山腰天黑的本来就比外面早,加上断桥镇坐落在群山怀抱之中,暮色似乎是从山谷中升腾而起的,一点点晕染了整个断桥镇。
装好食盒走到厨房的窗子边,四郎推开窗朝对过看去。只见那辆青色的小马车还停在何家的后门上。何不满卖炒货的小推车却不在,想是还在春社上做生意。
估摸着何家有人,四郎便提着食盒走出门。因何家的炒货铺子与有味斋只隔着一条街,二哥就没有跟出来,只抱臂倚在店门口的朱红柱子上等着。
天已经暗了下来,斜街上的老街坊为了节省几个香烛钱,都没有点灯,除开有味斋之外,这条背街上一丝光都没有。四郎觉得好像有一股湿冷的小风在巷子里盘旋。可今夜该是没有风的。
四郎回头看看,有味斋的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发出来的红色光晕纹丝不动,照在匆匆经过的路人身上,拉下一道道黑影。地下的影子似乎古怪的扭动了几下,立刻就被隐没在暗处的男人一手抓了过去。
二哥又在乱吃东西。四郎烦恼的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安稳许多。
转过头上前几步,到了何家的大门口。因为年久失修,何家两扇厚厚的柏木大门上的朱漆已经脱落,门钉也早就被锈蚀得发黑发绿。似乎在传达着这户人家也曾经有过好辰光的讯息。
四郎摸上两个冷冰冰地黄铜门环,敲了敲门。
没有人答应。歌声依旧在似有若无的飘荡着。
“我是来送菜的。何大姐开开门!”四郎朝着院子里喊了几声。
被四郎的喊声所惊扰,何家的屋顶上幽灵般忽然出现了许多野猫,这些平日叫的很欢的畜生今日却哑巴似的沉默了起来,唯剩下一双双贼亮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门外之人。
若是换做别个,还真会被一双双如鬼魅般的绿眼睛唬住了,四郎却不甘示弱的和野猫对视。
难道瓜子西施从来没怀疑过李保儿吗?明明每次他一来,何家附近就忽然出现许多野猫。还有那只大金,那般古怪的东西,亏她还当成个宝贝。
正在沉思的时候,何家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面如桃花的女人探出了半边身子。
“今天怎么是胡老板亲自过来啊。”
四郎把食盒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