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堂的后院是姜家的住处,因为姜恒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后院便静悄悄地,仆妇们屏息静气的不敢出气,连着走路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子持拿着张帖子,露出古怪之色,急勿勿的走向了书房。
书房里,姜恒伸了一个懒腰,将手边写好的策论放到了一旁。看到子持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进来,便随口问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鸿公子的拜贴……”子持双手将拜贴奉上,偷眼瞧了小主人几眼。小主人打小就是在叶家长大的,和鸿公子情同兄弟。俩人向来不分彼此,从来没有去对方家里要递拜贴的事情发生。这一段是怎么了?小主人怎么从来都不提到叶家,鸿公子也没有来找过小主人。
他在这里正在沉思,却听到姜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个别扭的家伙,还真生气了?”
姜恒说着又随手将拜贴扔到了他的怀里,问道:“是哪个来送的拜贴?”
“是鸿公子身边的书僮相明送来的。”子侍见到小主人没有生气,便松了口气,轻快的答道。
“你拿这根戒尺出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相明给我狠狠敲上一顿,旁的地方不要敲,专拣后脑勺软乎的地方。打完之后你问他,来的时候有没有带脑子,要是忘了带你就帮他换一个。”姜恒说着又指了指桌子上面的戒尺,示意子侍尽快出去。
子侍当即傻了眼,谁见过把送拜贴的人给打一顿的?可是看到姜恒像赶苍蝇似的把他往外面赶,只得愁眉苦脸地去揍相明。
过了一会,子侍又手捧着戒尺走了过来,脸上是忍俊不禁的笑容。
“怎么了?”姜恒抬手砚了一块墨,刚刚酝酿了番情绪,想要做首诗出来,见到子侍似笑非笑的站在旁边,便问了一句。
“公子。我把相明打了……”子侍忍着笑,弯腰答道。
姜恒便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接话。
子侍踌躇了一下,又道:“可是。打完后,这相明说了一番话,他说……他说……”说到这里,抬眼不住的望着姜恒却不敢往下说。
“说什么了?”姜恒提笔吸满了墨,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说,他说鸿公子说了,要是你把他打一顿,就让你赶紧滚到叶府去向鸿公子赔罪。要是没打,以后你就别去叶府了!”子侍又嗫嚅了半晌,方吞吞吐吐道。“公子,这相明是不是挨揍挨出瘾了?怎么越打他越高兴?”
姜恒哼了一声,冷道:“我看倒不是他挨上瘾,而是你蠢到家了。还不赶紧去替公子我备马车,我们这就去叶府。”
“公子?真的是去赔罪啊?”子侍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刚刚打相明他可是没留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揍那小子一顿,哪里会手下留情。如果公子去赔罪,那岂不是会把自己扔出去?一想要独自面对叶府的家丁,只吓得双腿都要软了。
“我打了叶府的书僮,自然是要亲自过去赔罪。”嘴上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又看到子侍脸都吓白,没好气道,“你还杵在这里做甚?是不是要我自己备马车?”
子侍吓得一溜烟的跑到了外面。
不一会,姜恒坐上马车飞快的赶到了知府衙门,从后门进了院,便被人直接引到了叶秋鸿的书房中。
还未进屋便听得一声轻响。兜头一件暗器袭来,姜恒急忙闪开,定晴一瞧却是枚碧水天青松烟墨,被叶秋鸿大力掷来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这松墨几时惹你了?何苦用它来掷我?若是不想要只管送我,这可是二两银子。”姜恒提起青衫小心地跨过了地上的碎墨。一脸的惋惜。
书房里,叶秋鸿正端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着竹夫人作势继续往外扔。听到姜恒的话,忍不住骂道:“你个重色轻友的混帐,还想我送你松烟墨?且等着吧!看竹夫人!”
‘噗’的一声,手中的竹夫人脱手向着姜恒的脑门飞去。姜恒一个躲闪不及,急忙伸出手将竹夫人接住,骇然道:“我不过是打了你的书僮几下,你至于用竹夫人砸我,若是砸出好歹来这可怎么办?”
“呸!”叶秋鸿重重的啐了他一口,随手抽起砚台又往姜恒身上扔去。
这次却是手下留情,砚台擦着姜恒而过,砸到了旁边的书画缸,发出清脆的哗啦声。书画缸应声碎成几块,里面的卷轴散落了一地。
相明和子侍束手馓到里面的动静,你望望我,我望望我。
“蠢货……”相明骂道。
“骗子……”子侍骂道。
然后同时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书房里,姜恒已经走到了叶秋鸿的身边,将手里的竹夫人放回了书桌上,指了指门外,揶揄道:“你是准备让满府的人都知道你叶大公子乱发脾气,乱丢东西吗?”
叶秋鸿冷笑,目光直直地望向姜恒。姜恒则是收敛笑意回瞪着他,寸步不让。
良久后,还是叶秋鸿先败下阵来,哼了几声将头扭到一旁。
“我是来给你赔罪的。”姜恒整了整衣襟再整了整头上的文士巾,郑重地行了个礼。
叶秋鸿冷哼一声,根本就不理他。
姜恒也不以为杵,走到桌边替自己和叶秋鸿倒了两碗茶,端到了叶秋鸿那里,看着他喝了一口,才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怨我没有维护你,现在我来了,你想骂我只管骂吧!”
叶秋鸿听到这句话,显见得是气得更狠了,将手狠狠的拍在了书桌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阵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