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便微微皱眉,一面坐起身来,命请进来说话。外头小琴打起帘子,果然见她嫂子吴氏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平儿忙笑着请安问好。凤姐只淡淡 的命小红上茶,一面请她坐了,道,“不早不晚的,嫂子过来有甚么事么?”
吴氏便拐弯抹角的说了些家常闲话,方道,“姑奶奶也是知道的,你那侄儿如今也大了,瞧上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偏生那家迂腐刻板,托了几个媒人去说都不中用的 ,想来是嫌我们门第低了。我和你哥哥原想着不如就算了,谁知那孩子寻死觅活的,只好来求姑奶奶帮着说句话罢。”
她说的轻描淡写,凤姐也只做无事人一般笑道,“不知瞧上了哪家的闺女?”
吴氏道 ,“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家子,不过是太常寺典簿司知事陈家,七品的芝麻小官。那日他家闺女去城外头的庙里上香,偏巧被你侄儿瞧见了,回来就和我闹着要去提亲,谁想着陈家只是这般那般的不肯。若是姑奶奶肯帮着说句话,他家必定是求之不得的。”
七品主簿,委实算不得多高的门第。只是王仁不过一介白身,自己那侄儿又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在外头仗着王家和贾家的名头胡混,也难怪陈家不肯依允。
吴氏求自己帮着说句话,不过是想借着荣国府的势力压派女家,逼着应下这门亲事罢了。按说是自己的亲侄儿,昧心帮着出把力也不是不能。只是此事大损阴德,却不想沾手。
何况一想起前世王仁和吴氏做的那些好事,便不由的冷了心肠,脸上却波澜不惊的笑道,“这是甚么大事。不过是个小家碧玉,外头这样的姑娘多着呢,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依我说既然她家不肯,也就罢了。”
凤姐在娘家时便是爱卖弄才干的,却不想如今倒推得如此干净。吴氏便有些急了,又不好太过催逼,只笑道,“姑奶奶说的自然有理。只是这样人家还瞧不上你侄儿,别人家自然就更瞧不上了。”
她一口一个你侄儿,凤姐只听得有些心烦,想了想笑道,“嫂子也不必着急,等琏儿回来,我同他商议了再给嫂子回话便是。”
吴氏这才有些放了心,见凤姐脸色和缓,又笑道,“ 还有件事要和姑奶奶张口,倒教我不好意思的。你侄儿若是成亲,自然又得一大笔花费,如今我和你哥哥手里哪有那些闲钱,少不得到时候还要求着姑奶奶相帮。”
她和王仁夫妇两个打秋风也不止一日,凤姐心里膈应,脸上笑道,“安儿是我的亲侄儿,便是嫂子不提,到时我也该帮着出力的。”
一面命小红去把前儿送进来新做的春装衣裳拿了两套出来,笑道,“ 做的时候想着嫂子也爱穿这样的式样,便教他们多做了一套,等下命人给嫂子拿了,留着在家穿罢。这套头面也是依着京里新兴的式样做的,配那衣裳倒是好看的很。”
吴氏只当自家这位小姑子又和先前一般慷慨仗义,喜孜孜的点点头,又说了些闲话,便起身告辞。凤姐也不甚留,亲自送出去便折身回来。
平儿是服侍惯了的,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便小心问道,“奶奶可是方才出去冷着了?不如命她们泡一盏热热的参茶送进来罢。”
凤姐摆手道,“不必了。”一面歪在炕上,冷笑道,“打的倒是好算盘。自己儿子不出息,倒要我去帮着说和。若是我拿出荣国府的名头强逼着女家肯了,岂不是给你二爷和琮儿种刺。 这京城里弯弯绕的勾连多着呢,岂有那么好欺负的人家。”
平儿见她有些动气,忙陪笑道,“奶奶说的很是。只是舅奶奶的脾气奴婢也是知道的,只怕日后还要进来和奶奶说话的。”
凤姐皱眉半日,道,“留他们在京里住着,迟早终究要生事。你去命他们预备车,明儿一早我要去二叔府上瞧瞧二婶子。”
平儿会意,依言吩咐下去。第二日凤姐便带了平儿往王子腾夫人那里坐了半日,吃了晌午饭才回来。
没几日王子腾夫人便给王子腾去了书信,隐晦提及侄儿王仁如今在京中有些言行不甚妥当,只怕抹黑了王家的清名,不若命他依旧回金陵老宅住着云云。
王子腾如今升了九省检点,正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却有薛蟠闹出了赌博败家的丑闻。正恨这个外甥不肯检点屡屡生事,哪里容许自己的亲侄儿再惹出祸端来。接了夫人的书信,便立刻命心腹赶回金陵给长兄送了亲笔书信。
如今叔父王子腾身居要职,妹夫贾琏也有实缺在身,王仁只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正打算着要在京中替儿子好生筹谋一份前程。 谁想却接到了父亲金陵来信,命他即刻带了家眷回去,并说倘若故意拖延,便要告他忤逆。
如今母亲尚在,忤逆二字若是告了下来, 便是剥皮揎草、磨骨扬灰。饶是王仁一向懒散惯了,也不由得唬了一跳,忙忙的命吴氏带了下人收拾打点行装,又亲自过来和凤姐辞行,顺带敲了一笔银子。
凤姐只想着早早的打发了他眼不见为净,不但送了一笔银子,又命旺儿在外头帮着打点回程车马行李物件,自己也预备下许多东西送给父亲母亲,忙乱了两日,总算诸事停当,王仁便带了家眷人等出京去了。
贾琏听说大舅子一家回了金陵,也微微有些吃惊,晚间回来问道,“那日他还求我帮他走动走动,替安儿捐个官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