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来,也不过是为了离间自己和平儿,又偏要抬高平儿,显出自己忝居琏二奶奶的位置,又有这样那样的不是罢了。
又有当日自己小月之后不能理事,李纨和探春宝钗在议事厅之时,可巧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吴新登家的去讨示下,若不是探春精细,当时就要闹出笑话。
撇开那些下人们包藏祸心藐视探春年轻不算,李纨又偏要提起袭人的娘死了赏了四十两,只怕银子给少了得罪了探春。
须知贾珠尚在的时候,珠大奶奶当日也曾协助王夫人管家理事过的,这些旧例她怎会不知道。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露出精明样来,就不露出了。
想来当日贾珠那短命鬼一死,李纨这位珠大奶奶便成了寡妇,再不适宜当家理事了,可巧没多少时日自己嫁了过来便接手管家理事,这位珠大奶奶可不正是有些怨气记在自己头上呢。
自己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因着贾珠早死,贾母和王夫人待李纨偏冷淡些,面子上倒是待自己更热络,难保她心里就么有什么不忿。
何况她年轻守寡,自己和贾琏那几年却夫妻相得,闺房里无限欢乐。这份乐趣瞧在珠大奶奶眼里,不知可会不会刺目刺心。若说女子的嫉妒之心,未必这上头就不是也跟着由嫉生恨起来。
比如她此时提起贾环和贾琮,可不是以为自己原该忌惮琮儿和环儿,故意说出这话来,偏教自己对琮儿和环儿多加一份忌惮之心。
岂止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痴人。琮儿横竖是庶子,再怎么出息,也灭不过贾琏的次序去,那世袭自然是要由贾琏袭了才是正理。
琮儿若是自身争气,能从科举出身,对大房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己为何不更加关照他。
贾环就不必提了,他母亲赵姨娘可是王夫人心里最恨的人。若是环儿有了出息,不知自己那好姑母会不会暗暗吐血 。
想着这些不由笑道,“倒是前儿听二妹妹说过,琮儿如今很是用功,我们太太喜欢的不得了。嫂子不提我倒忘了。”
一边回头对小琴道,“去告诉他们,给外头环儿琮儿兰儿那一桌再加几个菜,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称心才好。”
小琴答应着出去了。李纨不意凤姐来这一出,怔了一下,笑道,“你这大嫂子倒当得贴心。”
凤姐笑道,“也不过是做给太太们和你们看的罢了。”
她说的如此直白,倒教李纨由不得不信以为真。尤氏在一旁也笑道,“你这孩子也太直白了,倒叫我没话说了。”
凤姐笑道,“你们都是明白人,我自然就说些明白的话了罢。”说的李纨和尤氏都掩口而笑。
素日外头都传说凤姐并不待见贾环,贾环如今跟着贾琮也学乖了,听见这样的闲话也不辩解,只一笑置之,反倒更坐实了谣言。 凤姐如今尚不愿被王夫人看出心事,更是巴不得外头都这么传去。
只探春比别人格外心思细腻些,察觉赵姨娘如今人前人后虽依旧不提凤姐半个好字,可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提起凤姐就牢骚满腹。
碍着嫡母王夫人眼线众多,探春也不并不敢多往赵姨娘那边走动。只是时常在半路上看到环儿上学放学,冷眼瞧着,那神色气度都不似先前猥琐,竟是大方舒展了许多,便暗暗想着到底是书香怡情。
当日小月路上多话,提起念书之事,贾环当时只顾着和母亲伤怀,并未多想其中关窍。过些时日在家塾里念得书多了,才慢慢回过滋味来,悟到那也不过是凤姐的授意罢了,否则小月为何单单提起这事。
贾环和探春到底一脉相承,想通了这点,再看见凤姐之时便恭谨了许多。赵姨娘偶然察觉,不解儿子为何如此,自然要细细追问。贾环便悄悄把自己想通这一节说了,又千叮万嘱母亲万万不要漏出一点风声去。
赵姨娘能在贾政身边得宠多年,也并非一点心机没有的人。听儿子说了,回头自己再细细想了,便能体会凤姐不欲令人知道的意思,倒也果真忍住了不对身边的人乱说。只一次和探春说话的功夫,因着身边没人了,不小心漏了一点出来。
探春是何等精细的人,窥一叶而知秋,马上就明白赵姨娘没说出来的那些意思。当下先四下瞧了瞧,见前后无人,方对赵姨娘道,“姨娘这话在人前再不可提起一个字了才是。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对你都有妨碍的。”
赵姨娘忙掩了嘴,半日讷讷的道,“我也并不敢对别人说的。只是想着环儿到底是你的亲兄弟,说给你听听也不打紧。”
探春听她说这话,也觉得微微有些心酸,难得好声好气的道。“我知道的,只是姨娘别再对外人说这话就是了。”
赵姨娘听女儿这话里透着亲密的意思,不由得红了眼圈,回屋后赶忙找出几块中意的绸缎布头出来,加倍用心的给女儿做了一双鞋。又不敢明着送过去,命贾环趁着侵早上学,瞅人不备悄悄的交给了侍书。
探春往日只觉得自己这个亲娘粗俗鄙贱,只恨不得和她划清界限永不来往,待她也并不亲近。只是乍见了这双鞋,却不由的心头一热,于无人处偷偷滴下泪来。
且说过了除夕便是正月,学房里放年学,闺房中忌针黹,却都是闲时。凤姐如今有平儿和小琴小月帮衬着,虽依旧要料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