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前头数日还记挂着宝玉的伤情,不时的亲自坐车过去瞧,瞧了几日总不见大好,心里便有些灰。兼着贾琮每日乖巧孝顺的过来请安问好,不觉把疼爱宝玉的心肠越发淡了一些, 便只命鸳鸯琥珀几个每日过去瞧了,又送了许多药材补品也就罢了。
又听说贾琮要去过童子试,老太太不由想起当日贾珠的诸般好处来,再看贾琮规矩礼数半点不错,又肯用功上进,那心越发软了,便命鸳鸯在自己私库里找出了几样上等的墨砚赏给贾琮,且笑道,“若是你中了,自然还有好东西给你。”
贾琮不曾见祖母如此亲热过,一时倒有些发怔,亏得素日里应对有度惯了,忙磕头谢了,亲捧着这些东西自回去荣禧堂给邢夫人过目。
邢夫人和贾赦迎春正等他回来吃饭,见了这一堆东西,倒也好笑,忙命丫鬟们接了。 贾琮便说了是老祖宗赏下来的云云。
贾赦便起身一样一样的翻检看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笑道,“ 到底是疼孙子的心比疼儿子还要多些。当日我在书房念书的时候,母亲从未给我这些东西。”
迎春女儿家心思细腻,知晓父亲有些心结,也过来看了看,只笑道,“果然都是些上等的好东西,老祖宗如今越发疼琮兄弟了。”
贾琮自小被冷落惯了,自然比旁人更懂得查颜辨色,见父亲有些寥落,忙拉着贾赦的衣袖笑道,“父亲若是喜欢,儿子便借花献佛罢。”
贾赦见儿子知机孝顺,反倒笑了,摸着他的头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这样的东西我那里也有许多,且用不上你的呢。你好好收着罢,总是你祖母一番心意。”
一时荣禧堂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别院这边王夫人却搂着宝玉哭的泪人一般。贾政自从那日逛完园子之后,便对贾环格外另眼相看了起来。听说吕先生有意送这几个学生去应童子试,里头也有贾环,越发觉得这个庶子在外头没有失了自家的脸面。若不然单教大房的贾琮露了脸,自家这边还有甚么可说。
因此只怕贾环住在那个院子里没人照应,又有赵姨娘殷殷切切的说了几句话,便又命贾环跟着赵姨娘搬了回去。王夫人先前一番苦心尽数付之东流,再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又被打得这般模样,越想越觉得伤心欲绝,不由搂着宝玉大哭了一场。
旁边晴雯和麝月并小翠小燕几个见王夫人这般模样,都跟着哭了起来 。
另有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在一旁更是哭的捶胸顿足。须知她在贾府的体面和尊贵全是系在宝玉一人身上,她那儿子李贵也是常年跟着宝玉出门的。若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自然也是一损俱损。
王夫人自家哭了半日,听得这几个哭声却觉心烦,便道,“宝玉如今且需静养,你们都在这里大哭大叫的,成何体统。麝月扶着你李嬷嬷家去歇着罢。”
李嬷嬷在王夫人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太太慈善面目背后的利害手段,见她脸色不愉,也不敢多说,只得由麝月扶着出去了。
晴雯便过来扶着王夫人道,“太太也莫要太伤心了。二爷这几日已然好的多了。”
王夫人便由她扶着坐在椅子上,抬眼看见晴雯的相貌,却不觉皱了皱眉。
因着老太太这回指名要晴雯和麝月留下服侍宝玉,王夫人认得晴雯倒比前一世早了许多。见她水蛇腰削肩膀,样貌又十分fēng_liú婉转,心里便有些不喜。只是袭人之事出来的仓促,并不能为了这点子小事违拗老太太的意思,也就罢了。
这几日晴雯在这边伺候宝玉,王夫人见得次数多了,越发觉得她偏爱浓妆艳饰,举止轻狂,心里偏是有些厌恶之意。只是见她服侍宝玉还算尽心,不便发作。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待宝玉好了,这个丫头务要打发了出去,万不能教她步了袭人的后尘才是。
晴雯原也有些知道王夫人不喜自己这般做派的丫鬟,这几日也收敛了许多。见王夫人坐在那里默不出声,忙倒了一杯茶要递上去,偏生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颗枣子,脚底一滑,那茶盅子就脱了手,眼看一盅子滚烫的热茶就要浇在王夫人身上。
亏得旁边小翠手疾,一个箭步挡在王夫人身前,那茶盅子只砸在了她裙子上,却并未有一丁半点溅在王夫人身上。
晴雯早吓得变了脸色,忙不迭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太太饶过奴婢罢。”
事发突然,王夫人也唬了一跳,回过神来见自己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冷冷道,“这样笨手笨脚的,怎配在宝玉身边服侍。既然你是老太太指名的人,明儿等我回了老太太,再把你送回去。”
晴雯是在宝玉身边服侍惯了的,忽然听得这一句,只惊得魂飞魄散,忙磕头道,“求太太饶过奴婢这一回罢。奴婢日后必定加倍小心服侍二爷,万不敢出丝毫差错。”
王夫人只不理她,伸手拉过小翠,上下打量了一打量,道,“果然是个体体面面的孩子。方才亏得你机灵,可烫到哪里了么。”
小翠忙低头回道,“回太太话,奴婢没事。方才是奴婢一时情急莽撞了,不是故意要挡在太太跟前的,太太别怪罪奴婢失礼。”
懂规矩,识大体,不居功自傲。王夫人有些满意的又看了看她,道,“ 先前并不曾见你在宝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