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清现在很缺银子,缺很多很多的银子。
从外面晃了一圈回来的林府的小厮踏入林府的书房的时候,林府的老爷正在他的房中悠闲地喝着他的茶,是外面几钱银子就可以秤上几两的茶叶,泛着黄绿色的茶叶杆子随着杯中圈圈荡开的波纹打着旋儿,冒着缓缓升腾的热气……林子清正在批示着上头翰林院派下的一些朝廷的公文。
那小厮踏着极为急促的步子踏入了林府,踏足书房的时候,脚步又顿上一顿,似乎是想要缓下自己略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放轻放缓了脚步,再调整片刻自己的呼吸之后,方才屈指在书房的门口敲上了几下,随后,便只听得一声清朗的男子的声音,缓缓地言道,“——进来。”
那小厮便于是小心的极为轻巧的推着门进了书房,道,“老爷。”
书房中正在伏案的男子抬头瞧着那小厮,片刻后,缓缓伸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动着自己一边的额角,双眉微蹙,道,“何事?”
那小厮斟酌了片刻,道,“老爷,府上近日……”
——府上近日已经积下许多长安有名的大商行的老板递上这届的状元郎的拜见名帖了。
林子清拂手合上了自己面前的公文,沉吟片刻后,道,“他们已经在府上候上几日了?”
那小厮便道,“已足有三日了。”
葱白纤长的食指在自己面前的桌角上缓缓敲上了几下,林子清脸上的神色略缓,道,“十里坡外施粥的摊子可是已经布置好了?”
那小厮悄悄抬眼似是想要打量一番眼前的这个男子,斟酌一番自己口中的字句,便极缓的开口说道,“十里坡外施粥的摊子已经布置下去了,近几日倒是未曾变过天气,半月前布置下去的草房挤挤总还是能用的。只是……”
林子清舒缓了下自己的眉目,道,“可是缺银子了?”
那小厮随即便咬牙道,“禀老爷,尚还……缺了很多的银子。”
林子清听罢,神情倒不像小厮料想的一般作着一副愁苦的模样,林子清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倒是极为放松的,甚至在起身之前还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热茶。
林子清道,“去见客吧。”
林子清自己手上的银子虽然并不是很多,但总还是有人有这笔银子并且愿意双手奉到他面前的,所以,他自然是不急的。
半月前,林子清自行揽下了颁布海令一事的职权,这本来就是件油水很足的生意。各地商行的老板苦着禁海令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问题了,盯着此次的海令就像盯着一块谁都要去咬上一口的肥肉,眼睛里似乎都能冒出油油的绿光。海令对于各地商行的意义简直不言而喻,不止先前偷偷摸摸在暗地里做的利润巨大的海上贸易的生意可以摆到明面上来,海上的航程也大大的缩短了近乎大半,其中省下的一大笔费用的油水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冒着禁海严令出海贸易本来就是件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如今禁海令还没有全然解禁,海令是商船们可以正大光明出海的唯一凭借,行海令当然不止一枚,然而朝政之上也多有一些皇亲国戚或是朝野大官有着自己的私人商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多的海令都已经流传了下去,而对于这些野路子的大商行来说,现今唯一的指望也不过今次的这位新科状元如今的林翰林了。
大腹便便的万利商行的老板正一脸赔笑的在同林子清说话,万利商行的老板肚子很大,有些发福,笑起来的时候瞧上去倒是有着几分的慈祥和宽厚,万利商行的老板是代表万利商行,庆达商行,和金礼商行在内的各地主要在长安的民办商行……在和现今的新科状元林翰林在谈判的,单只凭一个商行,又是民办的,没有上面的权势,他们自觉是吃不下一枚行海令的,然而……无妨,料想几家商行联合在了一起,总该可以拿下一枚吧。
——世上没有不爱钱的官。
万利商行的老板平素也是多方与官场人士打过交道的,这世上就没有不贪钱的官,王礼王老板一直坚信着这个道理,最起码在他而言,他却是一个都没有遇见过。
官场中人大多重士轻商。
王礼倒是也没想过自己竟然那么快就得到了接见。士人多清高,大多都不怎么看得起从商之人,和官场中人打交道的时候,王老板一般都需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赔笑几分才能堪堪谈成一笔的生意。
王老板本来已经想着会吃几回的闭门羹的,之前的拜见名帖都是一退再退,如今,自己亲自上门了,这林翰林竟是就这般爽快的应下了,王老板心道,这林翰林虽是一届的新科状元,对于商人来说,倒也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心下却是觉出几分的舒心了。
既然见到了人,之后的事便算是好说了。
王老板嘴上一边说着极尽恭维的话,一边把右手伸到了桌子上,比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林子清缓缓端着手中泡满了一杯的热茶的杯子,凑至唇边,掀了一半的杯盖,再轻轻的抿上一口。
不够?
王老板见了林子清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暗忖片刻,咬咬牙,道,“林翰林小小年纪便已成就状元之才,位极人臣,定然是深受圣上隆恩的吧。”伸在了桌子上的右手又迅速的比出了第三根手指。
——三十万。
林子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倒也似沉吟了片刻,道,“王老板过誉,子安也不过是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