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俞如今的年纪说来已经不小,都是已过耳顺年纪的老小儿了,但有时候的性子说来却简直只像个简单的小孩子,说是劣如顽童都是不为过的。
虽然已经大把的年纪了,但一个早年便能揽上户部尚书的大权的人物又岂会是个能让人轻易小看的简单的老人,即使平素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就是个善面的慈祥的小老儿,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的又岂会轻易让人瞧出来,在这朝中,穆子俞便是林子清少数看不通透的几人之一。然而,穆子俞膝下无子,晚年才因着当年林子清新科状元郎的身份摊上了一个座师的关系,而这收来的弟子似乎又特别能得他的眼缘,竟就当真于这年纪不大的弟子生出几分深厚的情感了来,两人之间亦师亦友的感情倒也算是不错。
五年前,初闻林将军战死沙场的来报的时候,有一点这老狐狸倒是确实没乱扯嘴皮子,他是就着这事没少揉过眼睛,只不过他不是挤了一点的牛眼泪,而是掉了不少的牛眼泪。以至于后来林将军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长安的时候,这老小儿高兴是高兴,但回头再想想,这小子干的这事不地道,骗了他小老儿不少的泪串子。那顽童一般的性子捣鼓一番,便搞出了这般一出的好事,只觉得自己走出这将军府大门的时候,身心简直是说不出的一番舒畅,连背脊都是挺得笔直笔直的,还是一副咧着嘴笑眯眯的慈祥的面容。
林子清回头给这穆尚书压了轿子,亲眼见着这人钻进了这轿子里,眉角都忍不住难得流露几分无奈的神色来,唤了一声,“老师。”
穆子俞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哎,乖儿。”
林子清:……
……
穆子俞回府后的第二日上完早朝后便又笑眯眯的向着这将军府顺路拐了过来。
张合和余晃如今升了四品屯骑校尉,照着理来说,隶属将军直属管辖之下,但又不属于军队之外,林将军便安排着两人在将军府里住下,算是将军的近身护卫一类的闲职。张合走近前厅的时候,十足被前厅里笑眯眯的那老头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心下又打了个突。
林将军在张合之后见了前厅之中颇为自在的品着茶的穆子俞,眼皮子也是忍不住微乎其微的一抽,倒是随在身后的余晃仍是一副自若的正经模样。
林子清向着穆子俞行过礼后,便在穆子俞的招手之下,在穆老儿的对面坐下。这刚一坐下,穆子俞便笑眯眯的将着自己先前似乎正在翻看的一叠文书一般的东西往林子清的面前一推,随后再笑眯眯的说道:“看看。”
拿过手中一叠的文书一般之物仔细翻看几眼之后,“这是……去年秋闱入围的举子的名单。”
穆子俞不由叹道:“礼部既然差着你负责今年春闱一事,你既然已经成了这次春闱的主考官,这基本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这届秋闱入围的举子名单你待有空的时候再仔细研究一番。”
犹豫几分,穆子俞还是忍不住言道:“这届春闱届时若是你遇到了一律以一字破题的便多留几个心眼……”
林子清翻看手中文书的举措却是不由一顿,沉吟片刻后,眼色却是不由得一凝,露出几分难得的冷色来,“是哪家高官的关节?”
穆子俞托着手中的那杯茶向着自己嘴边凑过去,仔细呷上了一口,遂叹道:“听说是傅宗书的一个远方小侄。”
林子清将手中的文书一律合上,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角上,“圣上命我接下了这差事,想必对我的性子也多有考虑一二,这关节于我这里……”林子清放在桌上的右手曲着两指仔细的敲上了一敲,一边的唇角缓缓勾起几分,“这关节……于我这里,只怕是半分也通不了的。”
穆子俞神色如常,笑眯眯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那杯茶,遂叹道:“我早已料到会是这般的结果了。你倒是和六年前一般,半分也未变。”
林子清道:“傅宗书近年来想必在朝堂之上嚣张得多有些过分,也该找个时间提点他是时候该收敛一些了。”
穆子俞道:“傅宗书仗着圣上恩宠,近年来是有些张狂无度了,倒是你,子安,你回京尚不过月余,却好似对那傅宗书的奸佞已经掌握十分的模样?”
林子清伸手摸了几下自己的脸,沉吟片刻,迟疑的问道:“……当真如此明显?”
穆子俞笑眯眯的一指林子清的脸色,“瞧你这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来分毫,只是……这言辞较之寻常也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林子清便道:“傅宗书此人……”
“傅宗书此人贪赃枉法,狼子野心,又兼之心性奸佞,不是个好人,自然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佞臣。”穆子俞断了林子清的话茬便随口接了下去,但随后话音一顿,很快便又不由叹道,“但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容易能被逮住的,还是需要一步步抽丝剥茧的来才是最妙,以后仔细对付着就是,暂时还是不好操之过急。”
穆子俞道:“你的才气和能力出众不比常人,我自是知道的,思虑缜密之于一步十算的地步只怕都是不为过的,只是,有时候行事却是太过急躁了些,你若定下主意要应付那傅宗书还是徐徐图之的才好。”
林子清却是忍不住苦笑道:“只怕……傅宗书已经等不及我们于他徐徐图之了。”沉吟片刻,便不由叹道:“傅宗书在军中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安插上了自己的眼线,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