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若是他贸然举兵,全天下都会知道,拓跋真图谋造反,篡夺皇位,而这个罪名,必定跟随他一生一世,哪怕他做了皇帝也是一样。
蒋华嗤笑一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三殿下!”
拓跋真重又坐下,握着茶碗的右手生生箍住一刻之久,等到他的手渐渐展开,茶碗亦随之分裂为六七片,清茶薄瓷,上面染着点点血丝。他突然长身而起,冷声道:“号令三军,即刻返回京都!”
拓跋真一身戎装,站在大帐之前的高台之上,他的面前是整装待发、训练有素的二十万军队,他们聚拢在他的面前,依照队列站立,没有丝毫乱象,且鸦雀无声。拓跋真扬声道:“各位,刚才我接到急报,京都之中拓跋玉已然发动叛乱,他挟持陛下、毒死太后,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实在罪大恶极!”
台下的所有人都屏息听他说话,场面异常寂静。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可愿与我一同返回京都!”拓跋真一双鹰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台下,气氛一时无比紧张,他安排了数名心腹就藏在人群之中,随时都可以响应他。更何况,他手中有圣旨和虎符,可以调动这二十万人。
然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回答。此刻,拓跋真的面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难道他安排的那些人出现了什么变化?他的目光逡巡着人群,可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会?!他明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蒋华看到这种情况,不由皱起了眉头。
此刻,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道:“三殿下,你是在找这些人吗?”
拓跋真目光突然凝起,却见到人群之中,接连滚出十余名人头,纵然血迹斑斑,可他还是一眼认出,这些人头的主人,赫然便是他的心腹,他心头巨震,怒声道:“是谁!究竟是谁!”
便有数名将领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大笑道:“三殿下,陛下手谕在此,请接旨。”
拓跋真面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眉毛控制不住地抖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说什么?!陛下哪里来的手谕!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是陛下派来的监军!陛下担心三殿下初次出征,惟恐有所闪失,故而命我们遥相接应,一路护送殿下,直到西南边境。”
拓跋真终于明白,原来皇帝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他派来的监军,并不是真的护送,而是来监视他的。对方的手中只是一道圣旨,那样轻飘飘的,可却是那样的沉重,这看在拓跋真眼中,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至。
他的眼前立即浮现出李未央那张带着清淡笑容的脸,这张脸在他的眼里正慢慢地与梦境中的那个人重合。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梦境的含义——若非前世有仇,今生有怨,何至于要破坏他的大计!此刻他已经忘记了他对李未央的苦苦相逼,只想到对方是如何对不起他的!他紧紧地咬着牙,牙根已经渗出了鲜血。原来所谓的报应不爽就是这样!对李未央的恨意固然炽烈,却也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一瞬。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眼前的局面,该如何解决!
蒋华瞧在眼中,已经知道大事必不能成,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一直快步奔到大帐之后,刚要找一早备好的马离开,却突然有几名黑衣护卫出现在他的身后,只听到有人轻声笑道:“蒋三公子,多日不见,身体安康否?”
这个声音在蒋华听来,一瞬间如坠地狱。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慢慢转过身来,目光阴冷:“李未央,你居然会在这里。”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这一段路,足足跑断了四匹马的腿,我要在天明之前赶到这里,还真是不容易呢。”
蒋华冷笑一声,道:“原来,这二十万人马,不过是葬送我的陷阱。”他的声音曾经如同金声玉振,丝毫不染烟尘,如今却已经满含着疲惫与紧张,如同马上就要崩断的琴弦。
李未央难得一身男装青衫,却显得那张如玉一般的容颜染上了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她的声音却是很温和:“我原来以为你是真的疯了,还想着就此罢手,却没想到你表面装疯卖傻,甚至对蒋庶妃的死视而不见,暗地里却和拓跋真合演了一场好戏啊!”
就此罢手?不过是要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而已,李未央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蒋华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仿佛在感叹,又仿佛是悲哀:“是啊,我一直想着怎么打败你,不惜装疯卖傻,还以为自己成功躲开了你的监视,现在才知道,你从来不曾预备放过我。”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三公子,你我之间,不死不休,这句话是你所说,我可一直都记着。”
此刻,不知为何天空卷起狂风,压得人双目难开,雪片越来越大。蒋华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