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淡淡语气里为之不平的姿态不像是作家。姜云尚思忖片刻,避席朝晋王顿首道:“欺骗陛下,确实是我卫国不对在先,奈何世子突然下落不明。陛下也知道贵国的太叔丞相与卫国有世仇,到时候我们若不能遵行盟约交出世子来,太叔丞相定会怂恿陛下大举讨伐卫国。我们实在是别无他法,才不得已施此下策。卫侯本来想亲自过来赔礼道歉的,可是最近身体不大好。便由外臣出面。”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帛来,呈献给晋王道,“我们卫国为表示歉意,愿献上革车百乘,绵绣百纯,白壁百双,黄金万溢来谢罪。希望陛下可以放公主回国。”
宋绯一惊,卫是小国,准备这么多肯定花了一番力气吧?大哥为了救她还真是下了血本,抬眼看桓止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听他缓缓道:“这倒怪了,卫侯怎么突然对女儿上了心呢?”
姜云尚直起腰来答道:“卫侯对公主确实不大重视,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而且卫侯一直对欺骗陛下一事耿耿于怀,这不派遣在下前来赔罪了么?公主是女流之辈,陛下硬留下她也没有意义可言。哪有宝物来得实在?”
桓止默不作声,这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分明是阿绯暴露了身份,卫侯怕他迁怒卫国,忙派使者前来赔罪。阿绯在晋国呆上一天,卫侯恐怕就会寝食难安。细想之下,又觉得怪异,卫国不是私下和齐楚结为盟好有恃无恐,怎么又惧惮起晋国来?
他暂时压下疑惑,看了宋绯一眼,笑道:“怎么没有意义呢?公主会是寡人未来的王后,卫侯如此诚意地派人来赔罪,不如这样吧,卫侯送的这些东西用来当公主的嫁妆还差强人意呢。先生以为如何?”
姜云尚倒没料到晋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愣了下道:“原来陛下爱慕我们公主,这是佳话啊。公主为卫国的江山百姓付出了这么多,这么丰厚的嫁妆除了公主没人能当得,只是公主受的委屈已足够多,不能在婚事上再受委屈啊。我们卫国的公主要出嫁就得风风光光地出嫁。陛下若是有心,该遣公主回卫国,依照礼制,三书六礼迎娶公主。到时候公主的嫁妆只多不少。”
桓慢慢笑了,这是想先把人骗回去呢,空口白牙一说到时候再来个抵死不认,他上哪要人去?他道:“娶公主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奈何寡人还有一年守孝之期未满,此番若是送公主回去,恐怕一年都无法见到,寡人与公主正是情浓不舍得分离,况且晋国以前就有试婚的习俗,虽不是很普及,但还是存在的,公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
看来晋王是不打算放人了,姜云尚转向宋绯,眸中闪过深意,道:“陛下何不问问公主的意见?”
桓止握了宋绯的手,定定看她:“寡人和公主心意相通,阿绯,你说是么?”
宋绯进退两难,她愿意相信他,可是别人不会相信。她一日不回卫国,大哥恐怕就无法放心,还有她久不见母后,也想她了。其实应该为大局着想,不能为了自己的感情而让所有人不安。主意既定,她抬眸道:“我自是舍不得和陛下分离,可是姜先生说得对,有礼法束缚着,我在这里并不妥当。我回了卫国也是可以过来看陛下的。陛下若是真心,可以等我的,是么?”
她说完,看到他眸色渐渐冷下来,盘踞在嘴角的笑意凝滞,她小心翼翼地看他:“陛下以为如何?”
如何?不如何。说到底,她还是站在卫国这边,丝毫不为他着想。桓止压着额角淡淡道:“寡人尊重公主的心意,她想回去也不是不行。可是若是轻易放公主回去,一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时候卫侯将她另嫁他人怎么办?”
姜云尚指了指丝帛上的那份清单:“这还不够么?嫁妆都压在这里了,哪有悔婚的道理?”
三言两语将用来赔罪的厚礼拗成嫁妆,倒是宋绯若真的嫁过来,还省了一份嫁妆钱。他慢慢笑了:“公主在寡人心中是无价之宝,这些远远不够。”
既然是无价之宝,那送多少东西都不够,晋王是摆明了不肯放人。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样耍无赖,不过无妨,姜云尚还留有后招:“我们卫国有一座碧山,山里住着一位不出世的神医,说是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在下听说陛下的妹妹有哑疾,若是陛下肯放人,卫侯可派这位神医过来给公主诊治,相信公主在陛下的心里也同样是无价之宝吧?”
桓止心中一动,道:“我记得几个月前卫侯还派来两位名医,结果都没治好,难道卫侯以前藏了私?”
姜云尚忙道:“不敢。这位郑神医常年隐居在深山,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郑神医的存在。”他口中的郑神医就是曾救宋谨的那位,之所以一开始不说,乃是因为郑神医脾气之古怪令人发指,想请他为人看病比攻克一座城池还要艰难。宋谨和他朝夕相处了半年亦没有把握请得动他。而且郑神医是楚国人,硬说他是卫国人是怕晋王亲自跑到楚国去请。
不得不说,姜云尚这招是使对劲了,妹妹不肯开口说话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虽说有卿季宣善待她,但她要嫁的是整个卿氏,碍于他的威严,卿家虽不敢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牢骚,以德服人才是王道,以权势压人是长久不了的。他平生所愿唯有两个,一是图谋天下,二是希望妹妹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现在,又多了一条,他看向宋绯,后者微微垂了眸。他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