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经过婉华的修整,后院原本斑驳衰败的竹丛重又焕发了生机,行走在其间仿佛置身在沁凉的绿海之中,唯有那偶尔穿拂而过的凉风提醒着林中人真实的世界。
贞娘正小心的在小厨房中为夏未央炖制一碗梨汁,这也是昨日听小姐吩咐的说是冰糖雪梨水可缓解夫人的咳症,只可惜以她们如今的境遇如何能买得起雪梨等物,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寻常白梨代替。罐中的梨水尚未沸腾,贞娘无意间回头却看见男童打扮的小姐引着一陌生男子来到夫人的厢房外。顿时唬的将炉火梨汁尽数抛诸脑后,踉跄的跑到那男子的面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贞娘正欲唤出小姐二字婉华立刻眼神凛冽的扫视过来,登时将欲出口的呼唤咽了回去,想起往日里小姐的叮咛,贞娘忙改口道:“小少爷,这位是……”。
方才一时情急,忘记了自家小姐并非寻常稚童如何会随意将陌生男子带回,经婉华肃然的目光一扫,贞娘这才回过神来,婉华努力装作无邪的模样高兴的回道:“贞娘,这是一善堂的胡杏林,胡杏林知晓了娘亲的病症主动亲身前来医治”。贞娘听得此言顿时将提着的心放回肚中,忙不迭的恭迎道:“胡杏林大恩大德,奴婢们没齿难忘,胡杏林我家姨……夫人的病情便全权交付予您了,快请入内诊治吧”。
花蝶在里屋早已听到几人相谈,此时伶俐的将青麻帷幔放下,这才朝着随行入内的胡杏林福身相迎,胡杏林似是未曾察觉这破落的家宅内婢女的礼数周全的令人起疑,只是落座在帷幔外的小杌子上屏气凝神的号着娟帕下的玉腕,间或凝眉听取两声帷幔内传出的轻咳,半晌起身温声对眼神中暗藏焦急的婉华温声道:“华晚,你可不必担忧,你娘亲的病症确如你所说属风邪外感,只是因劳心伤神致使风热之邪侵袭肺卫,继而卫表不和,肺失清肃,如此病症便再不可用取桂枝汤之方,而需辛凉解表,发散风热,故而可用桑叶、菊花、牛蒡子、连翘、桔梗、芦根、僵蚕、竹叶、生甘草、香豆豉、薄荷、葱白等药煎煮,连翘与牛蒡子皆有清热解毒之功效,而桑菊饮与葱豉最是清凉透表,宣肺化痰,如此连用几日自然所有症状尽可消除。”
似是有意将个中原理教于婉华明白,胡杏林细细的将其中关窍一一道来,见婉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的满意的颔首微笑,起身告辞:“既已知晓病状,我这便前往药堂将药材打包好遣昊文送来,一刻钟后你可在门外等候,连服三日,症状自然可以全消,届时你再前往药堂也为时不晚”,语毕,不等贞娘与花蝶连声道谢便起身依原路离去。
“小姐,您如何请到了这位胡杏林,方才胡杏林所提及的药材咱们又该如何寻得?”贞娘眼瞅着胡杏林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外这才慌忙跑进内室,看着掀起帷幔查看夏未央情状的婉华疑惑的问道。
“此事你无需担忧,待会只消将药饮备好喂娘亲服下便可,余下诸事皆由我承担”,婉华细细审量了一番娘亲的面色,确有热症,看来前世所习得的知识若不能运用与实际无异于纸上谈兵,正自感慨,原本迷迷糊糊的夏未央勉力睁开双眸,断续咳道:“华儿,娘亲无甚大碍,不过是一时有恙,多休养几日便可痊愈,这许多的药材皆可不必浪费,倒是你不可因为银钱短缺而做了傻事”。
“娘亲,你安心养病即可,胡杏林乃是一善堂的医者,我只是前去一善堂希望能以劳力相抵药材的费用,这等要求本是无礼,好在一善堂内的主事者医者仁心,应允了我的请托”,婉华轻声解释道,即使不必回头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贞娘万分不赞同的目光,毕竟在她心目中堂堂骠骑将军之女前去药堂抛头露面实在不是明智的举动 ,然而婉华无意再去纠正她那稍显可笑的想法,只是直视着眼神中难掩忧虑欲言又止的娘亲轻声解释道:“虽说医者仁心,阑清城内若再想找寻到第二家愿意赊欠药材的药堂恐怕绝非易事,由此可见一善堂中人均是心存善念,且我若前去药堂帮忙,也能见识到许多平日里无缘得知的事物,若有幸得胡杏林指点一二,我与书中所习得的医道自然能够精进,娘亲,你大可不必挂怀,日后我每日均会以华晚的身份前往自然不会有人猜测到我的真实身份。如此一举数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夏未央专注的凝视着婉华的双眸,病中模糊的水眸此刻却专注的绽放着难懂的光泽,半晌才无声的颔首应允,贞娘在旁不以为然的叹息,正想要如何劝阻猛然间瞧见婉华一直抱在怀中的披风,大惊失色之下脱口而出:“小姐,这披风您是从何处得来?”
婉华听出贞娘的惊诧不以为意的将那披风随意的搁置在床榻之上,随意的说道:“不过是一善堂少东家一时善心之举,送与我的御寒之物”。语气中浓重的不屑让贞娘无奈的低呼道:“小姐,这披风的面料一看便属上乘,且做工这般精致定然是出自玲珑绣坊的衣物,奴婢早先前往玲珑绣坊送取花样,便已得知其中衣物均是价值不菲,那少东家如何会送与您这般珍贵之物,莫不是瞧出了您的真身,另有他图?”
任凭贞娘心惊胆战的猜测着,婉华却是漠然摇头冷声道:“我一身男童妆扮,有谁能够分辨得出真实性别,且那少东家不过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户子弟,此举也是一番良善心意,且这件披风我早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