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这不是宇泓墨第一次提出赐婚的请求。
早在几个月前,宇泓墨奉旨清肃棘阳州的地方势力后,就曾经推辞了他的赏赐,而是提出了赐婚的请求。当时皇帝还奇怪,两年来,宇泓墨绝口不提裴元歌,怎么会突然赐婚。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宇泓墨求旨赐婚的那天,是王美人过世后的第二十八个月的第一天……。
守丧三年,二十七月足。
虽然说王美人下葬时只是婕妤,暗规制,宇泓墨只需守足百日热孝,之后便可除孝。而宇泓墨也并没有做出继续守孝的模样,除去丧服,依旧会朝堂任职行事,似乎与从前无异。直到他提出赐婚,皇帝想起二十个月的限制,再回想起宇泓墨那二十七个月的行为,却突然发现,这二十七个月里,宇泓墨依然谨守着所有服孝的规矩,不食荤腥,不饮酒,不近女色,不参加宴席,而且再也没有穿过大红色的衣裳……。
他在独自地,默默地,不为任何人所知地为王美人守孝。
而在孝期刚过的第二天,他就为他和裴元歌求旨赐婚……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由心而发,毫无作伪的行为,那么,就像裴元歌所说的,宇泓墨对王美人的确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对裴元歌有心。但是,或许是裴元歌当初那番话对他的震撼太大,以至于现在的皇帝不敢再想从前那么信任自己的判断,所以当时皇帝变了脸,拂袖离去,而宇泓墨也并没有再坚持。
接着,五个月后,宇泓墨第二次提起这件事。
四个月前,第三次……
而这次,已经是第四次。
虽然说皇帝还想要再等等,再确定一点,但是算起来,裴元歌已经十六岁,不能再拖延了,她的婚事也该尘埃落定了。皇帝眼眸微垂,许久,忽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从西北边关回京,这一路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多谢父皇!”
宇泓墨转身离开御书房,走在通往春阳宫的道路上,步履颇为轻快。第一次向父皇请旨时,父皇当场变脸,拂袖离开,而宇泓墨也不气馁,每立一次功劳,便求一次旨,尽管父皇从未允诺,但每一次的神色似乎都有一点缓和,这更让宇泓墨看到了希望,如果元歌真的彻底触怒了父皇,如果父皇确实不愿意为元歌和他赐婚,那早就会开口拒绝,让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既然父皇的态度暧昧不明,那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虽然不知道三年前,元歌究竟如何触怒了父皇,以至于连裴尚书都被迁怒,但绝对和他有关。元歌对他情深意重,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她再受委屈。所以,哪怕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要走正当的途径,由父皇赐婚,让元歌堂堂正正地风光大嫁给他。
果然,这次他再请旨,父皇非但没有怒色,反而说“他知道了”……
肯这样说,应该就是允诺的前兆!
三年了,按时间算,现在也该是裴尚书回京述职的时候,如果他没有料错的话,父皇应该在这段时间就会有定论了……想到久违的元歌,宇泓墨三年来如冰霜般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久违的温柔,心蓦然悸动起来,三年的时光,不知道元歌究竟怎样了?
这三年里,他也曾经悄悄去过关州,却从来都没能见过元歌,鸿雁传书,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元歌的回信。有时候他也会动摇,会彷徨,不知道元歌为何不与他相见,不肯给他哪怕一个字的书信,那种揪心的情绪,比任何困境都更令他觉得煎熬。
虽然说他能够通过情报网,知道元歌的近况,但是……从那些冷冰冰的黑字上得来的消息,和元歌亲口告诉他,亲手为他写的每一个字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曾经猜测,或许,元歌这样做,和她当初触怒父皇有关,或许她曾经答应过父皇什么条件,所以当初冷翠宫的时候,父皇明明对他那般猜疑厌恶,但这三年来,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刁难和差别待遇……或许,元歌是担心她触怒了父皇,担心会连累他,所以才不见他……
但无论如何,他相信,元歌绝不会变心的!
这种信念,以及那日在冷翠宫的一片惨白中,元歌那些话语,成为他这三年来最大的支撑和慰藉。
而这次,裴尚书回京述职,应该会带元歌一起。
终于……能够再见元歌了!
想到这里,宇泓墨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元歌!元歌!
然而,就在目光掠过远处的一抹身影后,宇泓墨脸上的情绪立刻消失无踪,变得淡漠而疏离,并不闪避,反而上前,浅浅地一笑:“七皇兄,好久不见!我这次从西北边关回来,带回来一些特产,稍候便会送到七皇兄的宫殿去。只是不知道七皇兄喜好什么,也不知道礼物合不合你的心意!”
闻言,宇泓烨脸上顿时闪过一片怒色。
上次,宇泓墨从棘阳州回来,送到德昭宫的礼物竟然是一套木雕屋舍,别的倒也罢了,问题是屋内的那张床,宇泓烨怎么看怎么像是静姝斋里那张拔步床。想到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和裴元舞颠倒鸾凤,以至于被裴诸城威胁,错失三年良机,宇泓烨心里就呕得要死,尤其,宇泓墨既然能够让人雕刻出这张床的模样,显然是进过裴元歌的闺房,对她闺房内的东西十分熟悉,再者,当初他离开后,裴元歌就将静姝斋正房烧掉,连同那张床一道烧成灰烬的事情他也清楚……
三件事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