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章芸发话,白芷底气更足,也不起身,就地高声哭诉道:“姨娘救命,有人要打死奴婢!”
章芸诧异道:“有这种事情?”环视四周,却就是不看裴元歌,满面怒色地道,“且不说咱们裴府的名声,单说白芷,她从小就伺候四小姐,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一向深得四小姐器重。就算有不妥的地方,好好教导也就是了,怎能如此狠毒,要将人打死?这不是扫四小姐的体面吗?”
桂嬷嬷上前道:“回章姨娘的话,是四小姐下令的。”
裴元歌原本只让白芷自己掌嘴二十,但经过白芷一哭诉,章姨娘一发怒,再经桂嬷嬷这么一回禀,登时颠倒黑白,坐实了裴元歌要将白芷打杀的指控,非但毁坏了裴府仁厚的名声,而且,这白芷还是从小就服侍她,深得器重的人。这事要传出去,任谁也会觉得裴元歌不念旧情,薄情狠毒。
众人的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了裴元歌身上。
粉蓝色的帷幕下,裴元歌半靠在浅紫色绣花草的迎枕上,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神情憔悴,显得楚楚可怜。就像没听到先前的话一样,虚弱地微笑,轻声道:“多谢章姨娘来探我,我这一病,倒叫姨娘费心了。”说着又呵斥小丫鬟道,“都楞着做什么?还不给姨娘奉茶?”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忙有人端了茶来,先递给章芸身边的大丫鬟喜言,再由喜言递给章芸。
章芸一怔,若是平常,此刻裴元歌就该低声认错,将此事揭过。但现在,她却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话晾到了一遍,就像没听到一样……她掌管裴府已经近十年,裴元歌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每一件事她都能准确地预料她的反应,突然出现她预料不到的情况,不由得她不上心。
因为出神,接茶时便没拿好,白瓷青花的茶盅砰的一声落地,摔个粉碎。清脆的声响,在因为对峙而寂静的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裴元歌眉头一扬,立刻道:“连个茶杯都端不好,姨娘留你何用?还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章芸的笑容僵住了,目露怒色。她掌着管家之权,又是半个长辈,这个裴元歌居然越过她直接发落她的丫鬟,这是在打喜言吗?不!这是在打她的脸!眼中闪过一抹锐色,沉沉道:“四小姐好大的威风!喜言是我四德院的丫鬟,还轮不到四小姐来管教!”
“章姨娘这话说得对,四德院的丫鬟,的确轮不到我管,是我逾矩了。”裴元歌颇带歉意地道。就在众人以为她已经服软的时候,裴元歌却突然话锋一转,容色凛然,“那么同理,我管教我静姝斋的丫鬟,也轮不到章姨娘来置喙!别说只是掌嘴二十,就算我要杖毙她,也是我这院子的事情!”
章芸这才知道中了裴元歌的套,一时无以为辩,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四小姐张口管教,闭口杖毙,若传扬出去,未免会让人以为你狠毒刻薄。我原本是一片好意,没想到四小姐却这样顶撞,倒像是四小姐不是为了惩罚白芷,而是冲我来似的。”
“姨娘进门来,也不问事情缘由,就先数落我不该管教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倒好像我这静姝斋里的动静,整件事的是非经过,姨娘比谁都清楚似的!”裴元歌半步不让,针锋相对地道,“姨娘执掌管家之权,我倒要问问姨娘,白芷身为丫鬟,竟然贪掉我应得的例菜,而将这样的饭菜端来我用,如此欺主的奴才,难道我不该教训教训吗?”
白芷哭着道:“四小姐这样冤枉了我,您凭什么说我贪了您的例菜?是您亲眼看见了吗?”
“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偷吃要记得擦嘴,你瞧瞧你自个衣裳上沾的菜屑,再对镜子照照你嘴上的油光,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府上丫鬟的例菜反倒比小姐的还好!”裴元歌厉声道,“若不是贪了我的例菜,怎么会端了这样的饭菜给我?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大厨房的人故意慢待我,故意给我这样的饭菜?”
白芷这次不敢再辩,只求救地看着章芸。
她们偷吃例菜的事情,章姨娘自然知道,也并未苛责。但现在裴元歌提到大厨房……掌管大厨房的张婆子是章姨娘的心腹,她若再辩下去,牵扯到大厨房,那事情的性质就变成了章姨娘苛待嫡女。章姨娘一向爱名声,绝不会认这样的罪名。她终于害怕了起来,不住地磕头道:“四小姐开恩!”
这显然就是认了。
裴元歌冷眼乜视章芸:“章姨娘,你是管家的,敢问偷食主子例菜,该如何惩治?”
章芸很想扫掉裴元歌的威风体面,但她深知轻重,不想因小失大,只能咬牙道:“杖责二十,罚半年月钱。”
“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她就满口我呀我呀的,这不敬之罪,又该如何处罚?”
章芸强忍道:“杖十。”
“唉,我本来想张嘴二十,以示惩戒也就算了,但章姨娘掌府,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只能照办了。”裴元歌轻叹一声,淡淡吩咐道,“没听到章姨娘的吩咐吗?还不把人拖下去,杖责三十,罚半年月钱,以儆效尤。”
这次交锋,裴元歌占得上风,罚了白芷,已经让章芸极为不忿,这会儿听她的意思,倒像是这责罚是她吩咐下去,裴元歌反是仁慈,原想轻办,只是拗不过她才不得已似的,更听得她几乎想要吐血,再也坐不下去,直接回到她的四德院。
一进院门,她的奶娘王嬷嬷便迎了上来,欣喜地道:“姨娘,舅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