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开了几回口,不是被舒沫打断,就是岔开,一直憋到晚上铺完床,才终于问了出来:“小姐,送书的到底是谁呀?”
舒沫懒懒地靠着大迎枕,撇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吗?”
她认识的男子,用五根手指数都嫌多。
想来,那天乱翻他的书架,还是遭报应了。啧,闲事果然是不能乱管的。
她在舒府五年,一直安安静静,刚出手管个闲事,麻烦立刻找上门。
“是……熠公子吧?”立夏其实心中也早有了谱,她要的,不过是舒沫的认可。
舒沫看着立夏只差没有冒星星的眼睛,忍不住想笑:“咋了?”
立夏满眼都是憧憬:“你说,熠公子是不是看上你了?”
要不然,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给了小姐呢?
舒沫睇她一眼,淡淡地提醒:“他已经成亲了。”
所以,不合格。
“那又如何?”立夏振振有词:“他是京城四公子之首,人品才学全大夏也是拨尖的,何况有那样的品貌,那样的家世。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小姐!~”
人家可是康亲王世子,以后指定了要继承王位的。论起元配,哪里轮得到小姐?
“立夏,”舒沫叹一口气:“府里的几位姨娘,有哪个落了好下场?”
陈姨娘是舒沣的生母,七年前产子时血崩不止,一命呜呼,孩子也没保住。
立夏噘着嘴,不服气地反驳:“那是两位姨娘福薄!一样都是姨娘,老太太熬出了头,连带着大老爷都享了福~小姐腹有玑珠,胸藏绵绣,将来的前程定然不可限量。”
“这深宅大院里,哪个女子是傻的?”舒沫冷笑。
冷眼旁观了五年,她可不敢再小觑古人的智慧,尤其是深宅中妇人之间倾轧争宠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比现代的职场险恶多了。
她可不想看到,通往幸福的那条路上,铺满了白骨。
“反正都是要斗,何不挑个富贵之家,争赢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立夏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立夏,”舒沫忽然敛了容:“索性跟你明说了吧!我不嫁便罢,要嫁必定是普通平凡的人家,你若是想要享富贵荣华,还是乘早请示了夫人,服侍别人去吧。”
上辈子斗得还不够吗?周漩在高官政要,毒枭巨贾之间,奔波算计,到头来又得了什么呢?
既然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她希望,这一生可以过得平安顺遂,简单平凡。
立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
舒沫拉她起来:“有句话叫: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意思是说,你认为好的,在我,未必就是福气。我,有我的考量,明白吗?”
“是~”立夏怔怔地答了。
“好了,睡去吧。”舒沫也不指望她能真正理解,笑了笑,打发她出去。
入睡之前,舒沫习惯先做一阵瑜珈。
做完鸽式接着做肩倒立,刚将腿伸上去,还没摆好角度呢,冷不丁瞧见一颗黑乎乎的头颅斜移过来,乌黑的瞳仁带着兴味,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谁?”舒沫一吓,身体一歪倒下来砸在炕沿,发出沉闷的声音。
舒沫还没来得及叫疼,邵惟明已经张开巴掌掩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笑嘻嘻地瞧着她:“哎哟,一定很疼~”
舒沫气得想骂娘,强忍了怒气,冷冷地觑着他:“阁下是谁?”
“啧~”邵怀明单手捏着下巴,一脸挑剔地盯着她上下打量,颇不满意地摇头:“还以为有多漂亮!顶多,也就是个中上之姿~”
舒沫抿着唇,一声不吭地瞪着他,眼睛里燃着两簇火。
她生气时,一向都是这个表情。
敢情她一个五品官家小姐的闺房跟菜市场一样,任何人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喂~”邵惟明伸出手学她刚才的样子,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好奇地问:“你刚才,是干啥呢?”
舒沫笑了笑,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看了还不知道?我在练一种失传以久的神功。”
邵惟明自然是不信的,依旧笑嘻嘻:“哇,好可怕!”
她一深闺中的小姐,哪里懂什么功夫?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再不走,”舒沫抄起桌上搁着的端砚,猛地砸了过去:“本小姐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一辈子依靠轮椅!”
“小心!”从窗外射进来一点寒芒,叮地一声击在砚台上,将它撞得偏了方向,擦着邵惟民的额角,落在了锦被上。
邵惟明吓出一身冷汗,又惊又气:“好毒辣的女子!”
舒沫只觉眼前一花,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邵兄来得鲁莽,七姑娘莫怪,熠某替他致歉。”夏候熠依旧是一袭白衣,清俊雅致得如同一幅水墨画。
明明嘴里说着道歉的话,然眼角眉梢皆是傲气,全无半点愧疚之意。
以他的身份肯做做样子,已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舒沫沉着脸,并不卖他的帐:“他来得鲁莽,夏候公子莫非是受邀而来?”
“呃~”夏候熠愣住。
自成年以来,还从未有人当面给过难堪,白玉似的脸上瞬间浮起可疑的红晕。
邵惟明见状,指着夏候熠摇头晃脑:“我本来还不信,原来,你果然是砒霜。”
舒沫越发恼怒:“两位都是读书人,先生没有教过你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堂堂尺男儿,学三姑六婆蹲墙角,听八卦,羞也不羞?”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