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将手拢在嘴边,神神秘秘的说:“这些都是场面上的风光,自然光鲜祥和,诸位可知那慎王就藩的官船已经在两日前沉了江,就在离这不远的乌綦江桃花沟,那沟上的村民蓄水浇田,说是以备旱灾,不想决了堤,恰好慎王路过此处,一艘官船被打的四分五裂,乌綦江水深千尺,诸位想想,那位慎王殿下还有命在吗?”
这话实在是耸人听闻,众人闻言大吃一惊,诧异道:“此等大事,为何市面上一点风声也无?”
中年文士道:“不急不急,也就在这三两日,天逐的报纸就要传过来了。咱们这位陛下是个烈性子,虽是碍于朝野压力表面上放了慎王一马,但是一转脸这脸变得比谁都快,慎王前脚沉了江,不足一刻钟司闻曹的差官就到了桃花沟,就跟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这事做的大张旗鼓,显是谁也没打算瞒着,可怜了慎王殿下,做了十几年傀儡,临老了还落了个沉尸江底的下场。”
大华风气开放,颇有些fēng_liú爽豪之气,士大夫们以议论朝政为最为风雅之事,加上胡华糅杂,军阀门阀势力强大,皇权就显得没那么有威慑力,是以寻常百姓们也是出了名的敢说话。
皇权更迭,人命如草,这样的帝王将相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段子显然是老百姓的最爱,大家一番感慨之后,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聊起来猛小孩夏诸婴的成长史,只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的人生际遇波折离奇,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王霸之气。相信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大华反攻青疆将不再是梦想,横渡海峡占领三越的花花世界也指日可待,至于妄图挟恩以控制皇帝的跳梁小丑如李九青等人,更将如被狂风扫走的落叶一般,不值一提。
就在大家牛皮吹的震山响的时候,又进来了两人,一老一小,老的那位佝偻着背,须发皆白,满脸的褶子,下巴却剃的干净,连胡茬也没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瞧着有点渗人。那小孩却长得不错,五六岁的年纪,梳着一双羊角髻,穿着粉白色的小花裙子,长得雪玉可爱,唇红齿白的,只可惜没什么精神,靠在那老头身上眯着一双眼睛,明显还没睡醒。
老头哑着嗓子跟店伙计说了两句,似乎也是来买车马的,伙计安排他们坐在小舟旁边等着,那小孩似是闻到了点心的香味,睁开一双没睡醒的眼睛巴巴的盯着小舟的点心碟子,小舟见人家长的好看,就笑眯眯的把碟子推了过去,那小孩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却不去拿,只是过了一会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没一会店主回来了,背后紧跟着两个大汉,外面太阳这么大,他却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将单据钥匙都甩给伙计便直奔了后厅,话也不多说一句。小伙计愣了片刻,架不住客人们催促,就带着大家去后院领各自的车马。
钱货两清,小舟驾着车离了车马行,街上人来人往十分嘈杂,马车也跑不快,小舟正想绕过这条路背心突然一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后说道:“别动,别声张,别回头,敢出一声,就要了你的命!”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隔着帘子死死的抵在她的背心处,宋小舟一时间郁闷的几乎呕出血来。
丫的丫的,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没想到这车里竟然是藏了人的。
小舟郁闷的低声说道:“大爷是要劫财还是劫色,我这皮肉可不厚实,您注意着点,轻拿轻放。”
那人没料到她一个小姑娘胆子竟然这么大,愣了片刻,说道:“没人要你的命,你送我出城,我就放了你,别耍花样。”
小舟叹了口气,暗道这社会也实在是太不和谐了,人家老老实实的上街购物也能被绑了票,当下一甩鞭子,就往城门口方向而去。
今日出城的人多,小舟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出了城,又听那人的吩咐一路往西走,越走越偏。好在她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只是身后这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强盗匪贼,很有几分身手,小舟一路上将车驾的飞快,那人的刀口却始终抵在她的背上,不曾偏移半分。
过了一条河,上了一座山,迎面便是一山坡的桃花林,只是这个季节是没有桃花的,坑坑洼洼的桃树根下,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都是今天和小舟一起在那家车马行买车的旅人,此刻这些人都被五花大绑的塞在两辆大马车里,大约三十多个大汉在一旁看管着,这些人大多身材矮小,四肢粗壮,皮肤暗红,一个个拎着刀,或坐或卧,远远的见了小舟的马车便纷纷站起身来,眼睛虽是一亮,却也不乏警惕之色。
大椎穴被人一指按住,上半身便酸麻了起来,帘子一晃,一名男子跳下车来,众大汉满脸喜色的迎上前来,纷纷道:“彭天王来了。”
小舟斜眼看去,只见那人穿了一身褐色粗布短衫,和这些红脸汉子一样,身材不高,皮肤暗红,除了微微凸出的太阳穴和青筋外露的粗壮小臂显示这人有着不错的外家功夫外,卖相实在没好到哪去,起码横看竖看是配不上“天王”这个拉风的名字的。不过他们这极具特色的叫法也让小舟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身份,真是巧了,前后已经遇上三次了,这些八部山的红炎教教众跟她还真是有缘。
小舟被人绑住,丢到一众肉票中间,左右一看刚刚还挥斥方遒评古论今的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