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县象一切菩萨心肠的雇主一样对曾橙的突然辞工表示了惊讶和挽留,看到曾橙执意要走,知县大人思索了一下问:“小橙啊!是不是夫人又打你了,回头我说她,阿福,夫人呢?把夫人叫來。”
管家阿福回禀道:“老爷,今天是十六,夫人回娘家去了,恐怕明天才能回來。”
“噢,这样啊!阿福,先拿一两银子來,我在开导开导小橙。”
管家去柜上支了一两银子用漆盘托着送过來,苏知县拿过小小的银锭对说:“阿福你去忙你的吧。”
阿福看看老爷,又看看曾橙,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苏知县和曾橙两人,这种尴尬的气氛令曾橙想到了几个月前在潘三家里那一幕,不由得捏紧了衣角,一脸警惕的瞪着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当然不是潘三那样沒文化的粗人,霸王硬上弓的伎俩自然不屑于使,他将那锭小小的银子在手里掂着,和颜悦色地问道:“小橙,你觉得老爷我这个人怎么样。”
“老爷是好人,小橙谢老爷天恩。”曾橙眼巴巴的看着知县手中的银子,言不由衷的说道。
银子在老爷的肥手掌里掂來掂去却沒有递给曾橙的打算,老爷矜持的笑了笑,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这丫头还算有些良心,如今县城里面谣言四起,说你和你母亲都是扫把星转世,所以沒有人敢和你们有來往,只有老爷我不顾那些闲言碎语,收留你在府里做些杂务,唉!你们母女如此可怜,老爷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说到自己的菩萨心肠,苏知县颇有几分感慨。
“谢老爷,小女子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曾橙低着头说,老爷话里有话她不是听不出來,可是银子沒拿到手不好就这么空手离开,只有强忍着继续站在书房的角落里听着老爷训话。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做帮佣一个月也只有一两银子,如何维持你们母女的生活,现在你又要辞工不做,那以后的日子何以为继啊!”
“多谢老爷挂念,小女子自幼贫寒,能做的活计多了,如果洪泽县容不下我们母女,大不了再回湖边打渔去。”
“还说打鱼呢?你们母女在湖边的事情当老爷我不知道么,欠了人家淮阴马家几百两巨款不还,据说还勾结匪类烧了人家的房子,当然老爷知道你们也是受人陷害,所以才压了淮阴县协查的公文,要不然你们母女早就让淮阴县抓去坐牢了。”
曾橙沒料到知县大人把她们的底细调查的这么详细,心中大惊,一时无话可说。
知县大人看见曾橙惊愕的表情,趁热打铁道:“老爷我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了你们一世,户部已经发來公文说要提老爷作苏州知府,到时候本官调任,到时候就沒有人照顾你们了,别说淮阴马家,就是本县的潘三、花老五这些人就够你们受的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桌子上一封公文煞有介事的晃了晃。
曾橙紧咬牙关依旧一言不发,苏知县所说的都不假,洪泽县已经不适合她们居住了,可是如果搬走了,那人來找自己的时候扑空了怎么办。
苏知县却不知道曾橙此时想的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见了效果,继续说:“老爷我倒是有个办法一举两得的办法,你也知道老爷年近四十尚未得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爷我一直打算娶一房妾室,只是苦与沒有合适的人选,现在这个人选终于找到了,就是小橙你,你们娘俩跟着老爷道苏州府赴任,以后尽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老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小女子是许过人家的,夫家已经下过聘礼了。”曾橙见苏知县终于露出本來面目,立刻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托词。
“许过人家了,本县怎么不知道。”苏知县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过來:“小橙指的是那个打伤潘三的家伙吧,不瞒你说,这人已经死了,阉党惑乱朝纲,太后和皇上英明神武,在大婚那天一举发动,铲除了黄金荣杨波以下东厂乱党数万人,秦淮河水都变成了红色,阉党分子沒有一个人能逃出城來,随即全国各地的东厂残余都被肃清,一时间人头滚滚啊!你的那个未过门的夫君身为东厂头目,自然难逃一死。”
晴天霹雳,死了,那个一袭青衫、侠骨柔肠的男子居然死了,那个答应办完了事就來接自己的男子居然死了,少女一切的幻梦顷刻间被打的粉碎,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还记得那个漫天桃花纷飞的夜晚,他站在街头对自己远远的喊道:“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來接你。”难道这就是今生的最后一面,难道这就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苏知县的话应该不是假的,他是朝廷命官,知道的自然多些,而且审理潘三案的当天,那人确实拿出过一块东厂的腰牌…..
万念俱灰,曾橙忽然觉得生活一下子沒有了任何意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惨白色,只看见苏知县胖脸上的嘴巴一张一歙的说着什么,但是内容也听不到,脑子里轰轰一会儿是一个残酷的声音说“他死了,他死了….”一会儿又是那人离别时说的话“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來接你,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回來接你。”
少女站立不住,颓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惨白。
“下了聘又如何,难道不能退婚,难道做望门寡,小橙你不必难过,你这个样子老爷心里也不好受,等你嫁过來以后,老爷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