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芬胆子有些小,可听梁嫂子这一说,她也不免有了憧憬,又知道季重莲待下人本就宽厚,亦发坚定了要做好一个合格大丫环的决心。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十二,府里的人都知道朱管事取的是太太身边的大丫环,不看僧面看佛面,纷纷都来随了礼,后巷里那间小小的四合院里摆满了席,府里当值的和不当值的都轮流着去吃席,一时之间热闹非凡,连别家的仆役都伸长了脑袋满脸的羡慕。
林桃早早地去吃了席,换了梁芬与梁嫂子一同去,此刻她正在季重莲跟前讲着四合院里的热闹场景。
季重莲笑着捻了个核桃酥放进嘴里,“到你出嫁时也会这般热闹的。”
林桃点了点头,眼睛笑成了月牙,“嗯,哥哥说会带着嫂子一同来观礼,姐姐那里便来不了了。”
林梅管着彭泽宅子里的事务,听说裴母亦发倚重她了,轻易是不能离开的。
听说碧元要来,季重莲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碧元也要来吗?带不带家里那大胖小子?”
算算日子,碧元的孩子也快两岁了,到时候四个小孩凑在一起,那才可乐呢!
林桃道:“要带的,小棍子离不得他娘,再说把孩子放在上京城里也看顾不过来。”
孩子的名字是林楼取的,大名林棍,小名就唤作了小棍子,林家人取名字似乎都喜欢带个“木”字偏旁,木能生火,火旺,人旺,是有这么个意头。
“那好,若是他们到时候不急着走,就好好在梁城玩一玩!”
林桃出嫁,总不能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林楼夫妻来也算是给她撑腰做主了。
说到林桃的婚事,季重莲也不免想到林梅。
彭泽那边她是去了信的,可裴母说不想林梅那么早嫁,说是嫁了人心就在自个儿家上,管起事来没那么尽心,她还要多留林梅几年,若是真要把林梅嫁了,就季重莲自己回来管家,或是再给她找个合心意的管家人。
季重莲心里呕得慌,裴母这是拐弯抹角地埋汰她呢!
当初放她去西北时,裴母就有些不甘不愿的,若不是为了子嗣着想,只怕还要留着她在跟前尽孝。
可如今季重莲已经逃出了那个牢笼,想要她再回去,哪有那么容易,她又不是傻的。
这事只有慢慢再议。
若裴母不帮着林梅留心,季重莲想着在这边看着有合适的人家,到时候再把林梅弄过来得了,总不能为了管个家,耽搁别人一辈吧。
真是这样的话,只怕林森家的会在心里埋怨她。
“嫂子性格活泼,娘说她的性子与婢子最像,这才能讨了太太的欢心,可见咱们一家子都是有福气的。”
林桃那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越来越会说话了,逗得季重莲又乐了起来。
桂英和安叶抱了几个孩子过来,因是采秋的大喜日子,几个孩子也做了身簇新的夹袄,头上顶着个大红色的虎头帽子,看起来尤其喜庆!
季重莲就问桂英,“你们可是去后巷里吃了喜酒?”
“就带了孩子去转转,沾沾新娘子的喜气,那里太闹腾了,安叶姑娘便让咱们先回了。”
桂英手中抱着豆芽,安叶却是抱一个,背一个,林桃上前将木长风接了过来,笑着递给季重莲看,“长风少爷的眼睛都笑眯了,太太看他真是可爱!”
季重莲就牵了木长风的小手,软软糯糯的小孩手,手背上还有几个嫩嫩的小肉窝,别提有多可爱了。
再看木原野,已是在安叶背上睡熟了,她利落地解了背围,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炕头上。
季重莲一边逗着木长风,一边道:“等采秋的婚事办完了,让梁嫂子找个牙婆来,咱们苑里也该添人手了。”
林桃就笑着点了点头,“到时候让采秋姐帮着调教,她好歹也要升级成管事媳妇了。”
众听了又是一笑,梁芬撩帘子进了屋,双手递了封信上前,“太太,说是您外祖家的来信。”
“喔?”
季重莲倒是颇感诧异,她如今远在西北,已不太和沈家的人联系,倒是季祟宇和沈家还保持着往来关系,时不时地都通着信或是去上一回。
季重莲接过信,只觉得手中的信笺沉甸甸的,她与沈家的人谈不上多亲厚,但那始终是她母亲的娘家,上次姐弟俩去沈家时,沈老太太欢喜得跟个什么似的,两位舅母待她也是客气有礼,几个表嫂更是乐得在她跟前凑趣。
唯一不好的便是沈老太爷,那个时候便已经缠绵病榻,大夫说就看他熬不熬得过那个冬天,之后她在彭泽,并没有接到沈家的人来报丧,想必是沈老太爷挺过去了,然后她便前往西北了。
如今又是一个冬天过去了,眼看已是开了春,难道沈老太爷他……
想到这里,季重莲心下一滞,连神情都多了几分肃然,飞快地拆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越看她脸色越是苍白,薄薄的信纸在指间抖个不停。
桂英最先发现了季重莲的异样,不由关切地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季重莲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立着的几人,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淡淡的酸,浅浅的涩,鼻头一红,还是落下了泪来,“广陵来信……我外祖父过世了……”
“啊!”
林桃回过神来,捂唇惊呼了一声,接着便极快地反应过来,众人都向着季重莲曲膝行礼,口中道:“太太节哀!”